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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长篇小说《较量》修改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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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0 20:53:5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较量
                         引子
    薛干是在唱票结束后,才知道自己是真的从村主任的位子上了落选了。
    上午拎票箱的吴道义和监票的贾仁道,在镇下派的督导员梅才的陪同下,挨家挨户地照着《选民登记表》的户主顺序,将凡符合法定资格的“选民证”连同粉红色的村委会委员、村主任、副主任选票,分发到各家各户,让各户能看字画圈圈的(包括正在读小学五、六年级的学生),按大人的授意,在侯选人后面的空格里画“O”或打“X”,然后在他们三人六只眼睛的监督下将那两张粉红色的票塞进用红纸糊起来的票箱内。——这样“乡下狮子乡下舞”的大海捞针式的“海选”,便暂告一段落。下一步则是等待另外三组的票箱一到,便进行唱票——新的一届有村民们“海选”到定候选人,再将候选人的名单公布,到最后一次投票。历时近半个月的西堤村委会的换届选举,应该说算圆满完成了。
    薛干在定候选人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给侯得新作陪衬。
要不是为了顾全大局,他当天就会窜进村小学的播音室,对着麦克风狂喊:“选什么鸟举,全都是糊弄!”另外,当然他也知道那样喊是不符合一个“选举委员会主任”身份的,还有最重要的因素,他是一名共产党员。党员,要服从组织的安排。
    他不愿意到村小学五年级教室目睹选举结果。各片负责人的任务已经分派下去了,镇党委派来的督导员正在学校等候各片“票箱”汇总,薛干借故说到南边的一个片去看看,便“溜出”学校的“选举总部”。
    他从这半个多月的日子里,一直都在等待着早一天结束这场“民选”。尽管由他临时负责的“选举委员会”马上就要完成历史使命。那今天他还要干什么,他又能干什么?这西堤村还要他干什么?无非是支部会的举手和村委会改选的一张“选票”。
    他这张选票并没有塞进票箱——他从那几位“选委会委员”的神秘脸色中。读出了潜在的竞争力,新的一场西堤村“两委”班子人选的较量,正在平静的状态下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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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0 20:56: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一
      薛干从一九九零年五月份,由村委会治保主任和民兵营长的位子上退了下来。
      如其说退,倒不如说“逼”更确切。
      一九八四年大队改村时,二十六岁的薛干从部队退伍刚两年时间。一米七五的魁武身材,一股奋发向上的冲动和敢说敢为的形象,被正准备让贤的老书记何希金看中。
      八三年大水的时候,圩堤上吃紧。位于圩北的通河涵闸由于历经四十年的提开和压关,涵箱的“千斤闸”,筏皮已老化封闭不严,且随时多有脱落的危险。一旦筏皮脱落,后果不堪设想。防汛指挥部经研究决定采用棉被和草包装土封堵的紧急措施,可就缺乏棉絮和下水摸堵的民工。在近六米深的水下将棉絮和装土的草包堵于闸口,那是很危险的事。
      回中队部老支书何希金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在头脑里筛选让谁去完成如此重任。这时薛干凑到老支书面前:“何书记,有什么难事?”
      老书记见他眼睛一亮:“有了!小薛,你会潜水吗?”
      “会!”他肯定地回答。
      “水下作业!”
      “会!”毫不含糊。
      “摸闸门你会吗?”
      薛干站起一拍胸脯:“完不成任务罚我十个防汛工!”
      按生产队的阄排,他只有今天一夜的任务了,明天就可以回家休息几天。十个防汛工就等于要在堤上连续干十个二十四个小时。   
      当晚他将自己从部队带回来的棉絮被褥带到闸上,和另一名邻村的也是退伍军人,叫做何勇的一起。四床棉被加十条装满黄土的草包,一块沉到涵箱。一连五个猛子,十五分钟后,两人的双眼充满血丝,脸色青紫地冒出水面,接过老书记递过来的高粱大曲“咚咚咚”地三两下肚,调皮地说:“老书记,防汛结束时别忘了请我喝酒哦!”
      这人不吃亏,他不长智,怪不得老人常说要“活到老学到老”哩。
      如果你能拿鸡蛋碰石头。碰不破蛋而石头被碰裂,那才是天下奇闻呢!
      初出茅庐,自以为在部队锻炼了几个年头,有点军人的素质和作风,便仗着那次水下立功而沾沾自喜了。
      他哪将这西堤村的团书记放在眼里?他殷贤不就是钻了“文革”后期的空子才拍马当上了团书记?
      在他薛干的眼里,那殷贤就是个贪图小财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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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0 21:01:01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文革最后的一段时期,大队搞队办企业,何书记凭着多年的基层社会关系和刚刚被复职后的雄心,到处找门路,办了个小型轧花厂,厂子虽然办了,还得有人去管理。
      何书记又在大队范围内琢磨着再搞个稻米加工厂,反正农村里不管你“文革”还是“阶级斗争”还是“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农户自家的自留地收获的棉花,还是需要加工成皮棉,各家的男婚女嫁总得需要新被絮的;农村人家的每日三餐还是得需要面粉大米的;放着大队那么多的闲散水面不搞点养殖,有大队控制的十几亩土地不用来种植粮食饲养家畜,那岂不太浪费资源了?
      1975—1977年期间正是文革后期动荡的年月,而当时上山下乡“知识青年”也正到了曲线返程的前夕。下放到西堤大队的十几个“知青”,也在变着法的找关系,托门路,争取早日结束“镀金”生活。
      这批“知青”是最好的人力资源,如其继续放到各生产队让大家“养着”,还不如把他们全部集中到大队办的“企业”里接受“再教育”。主意拿定了,就是考虑让谁来带领这帮即将“扎根”了的“知青”。
      殷贤,这个时候进入了何希金和大队“革委会”成员们的视线。
      何希金没有计较前嫌,在批斗“走资派”那会儿,他就曾被殷贤、费诚、单守存的哥哥单守义、许有年的小叔许盛根等造反派带领的“红卫兵”,拉到大队那座土窑厂的土墩子上,胸口挂了个大牌子,“打到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何希金”。那个时候,薛干才十三岁。
      殷贤在“三结合”的时候没有被结合进大队革委会,并不是何希金的事,他是被费诚“挤掉”的。
      大串联之后的派性斗争,使得原本相当统一的“造反派”内部,产生了为夺得基层政权的统治,展开了激烈的较量。较量的结果,比较忠诚的费诚被公社抽调,去别的公社搞“社教”工作组,“社教”结束后,自然被“三结合”到西堤大队革委会,担任革委会副主任兼大队长。
      被凉在旁边的殷贤,自然不会自甘寂寞。他看到了正在“拨乱反正”的新形势,“三结合”,预示着基层的党团政群,工农商学兵都要逐渐摆到正式位置,已经瘫痪了多年的西堤大队团组织,正在物色团书记。
      这个时候,薛干十六岁,初中已经毕业,也回到家当上了“回乡知青“。
      殷贤瞅准了何希金家正在做房子的机会,组织了包括薛干在内几个年轻人,义务地到何希金的屋基场,不容推辞地在三天之内,为何书记家盖好三开间土坯瓦房。
      房子完成后办“出水酒”的那晚,他和何书记彻底地交了心。
      “说真的,我那几年实在太幼稚了,只知道凑热闹。”
      “没关系,都过去了,那时也是形势所迫。”何书记大方地说。
      “为了您能原谅我那时候的幼稚,我敬您一杯!”殷贤举起酒杯。
      “说过了,大家都在一个大队,今后还是每天在一起见面的,还计较那些?有意义吗?你这杯酒我接受了,只是以后再不准提那些事情了。”何书记也站起身,举起杯子对着殷贤,但同时用眼睛扫了一下临近几桌酒席上的客人,声音很大。
      “听说大队要办综合厂?”殷贤在何希金耳边试探地问。
      “是啊,大伙正愁着找不到谁担任这个厂的负责人呢。”何希金趁势丢了个话把给殷贤。
      “那您看,我吧,原来也搞过柴油机什么的,多少好懂点,就是头几年瞎混给耽误了技术。这次,能不能让我到厂子试试?”
      “哦,这样吧,我回头和他们几个人碰碰头,看看大家的意见。”何希金说。
      何希金其实也知道殷贤这般对他献殷勤的目的,他从心眼里就看出这殷贤的肚子里那点弯弯绕。可是殷家在西堤是头等大户,他们家是解放前就从外地迁到这里,殷贤的爷爷辈兄弟就有八个,到了殷贤父辈,已经形成六大房头,到殷贤这辈,自家同胞兄弟三个,亲房弟兄就有十多个。其中,有几个房头的小字辈,还和本大队其他外姓结为姻亲。
      大队书记虽然是由上级党委指派,但是。上级可管不了你大队平时的日常工作,只要你帽子地下有个能人,上级也就省的操心许多。
      底下的老百姓,在当时就是把这大队干部当做活祖宗对待。因为他们的衣食住行,生杀大权,都直接或间接地掌握在大队。而当好一个大队书记也很不容易,一方面,要拍好公社党委、革委会领导的马屁,以便让他们那些当官的尽量少追究大队负责人搞什么“资产主义尾巴”生产。另一方面,又要关顾到大队集体经济收入;解决老百姓的生产劳动报酬;安稳“下放、回乡知青”的生活安排;还有,要照顾到本大队社员各方面的人事、利益关系。尤其是在文革后期那几年,这些关系尤其重要。
      何希金“精”就在于,他很会梳理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虽然,那时候,毛泽东的《论十大关系》他学得不是太精通,但是他以一个“抗美援朝”老兵的政治资本有惊无险地逃过“批斗”,只受到停职三年的处分。这些年的斗争经验让他懂得,“官”复原职后,在基层,团结贫下中农群众才是重要的,团结那些曾经反对甚至敌对过自己的人也相当重要,因为团结才有力量办好事情。
      殷贤顺利地当上了大队综合加工厂的负责人。那时候大家都管他叫“殷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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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空朦,极似梅雨时节;翠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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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0 21:27:41 | 显示全部楼层
最爱看安先生的小说。浓浓的乡土气息总让我有种置身其中的感觉。安先生的每篇文章我都认真拜讲读过。而且不止一次。只是我少有回复,因为每次读安先生的文章,总是身陷其中,半天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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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1 20:57:17 | 显示全部楼层
引用第3楼雨后彩虹于2008-12-10 21:27发表的  :
最爱看安先生的小说。浓浓的乡土气息总让我有种置身其中的感觉。安先生的每篇文章我都认真拜讲读过。而且不止一次。只是我少有回复,因为每次读安先生的文章,总是身陷其中,半天回不过神来。

是啊,尤其是这篇,最能让我回忆起小时候的农村乡土人情,你争我斗.
許你人間四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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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1 22:56: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三

    殷厂长在西堤大队综合加工厂的权利很大。

    从上海,南京,合肥和临近宜城下放来的“知青”,共有十五个,其中有个从宜城来的男知青,叫苏少华,他父亲是市粮食局计划科科长,苏少华到西堤下放,纯粹是为了“镀金”,只不过为了尽快回城;为了那张“大队革委会审查推荐表”,苏父才不得不低人一等地频繁地拜访西堤的大队领导。

    何希金将招待知青家属的任务全权交代给了殷贤,大队综合厂有食堂,有殷贤去安顿他们那些家长,他放心,省心。

    这天,苏少华的父亲又带来一个好消息,为了帮助西堤大队饲养场饲料紧张的问题,他特地从划拨到其他县的米皮糠指标中,挖了一吨给西堤,前提条件,当然是希望西堤大队给他儿子尽快地盖上推荐招工表的戳。

    殷厂长在这个重大问题上可做不了主,他只能向大队书记汇报苏少华在队办企业的接受“再教育”的表现,但又不愿意放弃这个两头讨好的机会。

    何书记这天到公社开会去了,殷厂长便在食堂里招待了苏科长。

    队办企业“办公室”离大队部大约半里路,就是原来用以当做批斗走资派的那座废弃土窑厂的土墩子上;轧花厂和小型稻谷面粉加工厂,就在窑厂后边池塘的对面;土墩子的北面三十米左右就是饲养场;西边,就是通往南边公社大道的大马路。这也是西堤唯一的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

    三开间的厂“办公室加食堂”,是利用原来土窑子拆下的大青砖和大红瓦建成的,东头食堂,中间会议室兼餐厅,西头是会计室。工人们是不可随便进出的。

    殷贤和苏科长正在推杯换盏。

    这时薛干从轧花厂那边火烧火燎地边跑边喊着闯进来:“殷厂长,不好啦,单贵的手指头被锯齿机咬断了,赶快找人送医院啊!”

    “你喊什么喊?没看见有客人在啊?”殷贤正陪着苏科长喝酒,那苏科长满面红光。“你先去找人把他抬到医院,我等会安排好厂子里面就过去。”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还是不打扰了,下次我来在商量饲料的问题吧。”苏科长很自觉地劝他赶快处理伤员的事情。

    “真是不好意思了!你的想法我一定转告何书记,你放心!”殷贤见一桩两全其美的好事被突如其来的事故给搅了,心里十分不快,但嘴上仍然依然应付着苏科长。

    这时薛干的眼睛扫了一下餐桌:平时难得一见的红烧肉,几只熟了黄的河蟹,刚从地里刨出的新鲜水煮花生米,香喷喷的红烧鲫鱼,还有没斟完的“濉溪大曲”,刚拆盒的“大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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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1 22:57:52 | 显示全部楼层
[                               第一章(四)

    伤员单贵终于因为断了的手指不能重新接上,成了“老八路”,---右手只剩下三根指头,大拇指和食指、小指。

    医药费虽然是合作医疗给全报,但是伤残的定级和工分补贴,就得靠殷厂长定夺了。

    单贵一家五口,全靠他夫妻两个人的工分和吃回销粮养活。父亲单大义常年吐血,三个孩子像梯子档一样在小学三四五年级,而且都是光头小子,什么活也帮不了他妈。单贵必须要巴结殷厂长,因为只有殷厂长有本事,有实权为他解决面临的实际困难,那就是继续留下他在饲养场喂猪。

    出院后的一个晚上,单贵趁着别人家都在忙着吃晚饭,一般都不会注意村子里有没有人串门的机会,借着朦胧的月色,悄悄地来到位于村子南头临路边的殷贤家,在他家的门口停下脚步,除闻到堂屋里飘出的红烧肉的香味和酒的香味以外,证实了那昏暗的煤油灯光下,只有殷贤一个人在喝酒。

    殷贤正为单贵的负伤搅黄了他和苏科长的那档子交易而耿耿于怀。这会见着单贵拎着“濉溪大曲”和“新东海”上门,便打着高腔说道:“我说你单贵也不是毛头小子,也不是不懂机械的操作规程,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这下好,给集体造成了巨大损失不说,还给自己落下了个残疾。要不是我在大队书记和大队长面前求情啊,你早就回到生产队挣工分去了,你一个‘老八路’,能和强劳力同等工分吗?你回家算算帐吧。这人那,还是要懂点人情世故的。”

    “那是,那是!”单贵不断点头,眼睛还不忘记瞟瞟殷厂长八仙桌上那些青白菜,白萝卜烧肉,红烧鲢鱼,“高粱大曲”,“大前门”香烟。

    没过多少时间,殷贤和苏科长的那宗交易终于达成,何书记让大队文书,也就是薛干,在那张“招工推荐表”上,签下“同意”两个打字并盖上“西堤大队革命委员会”的公章。

    当然,殷厂长家的两头架子猪,也比和别的人家同时捉的猪,早肥了三个月。那天殷厂长家宰杀“年猪”,大队所有的干部都去他家吃“猪血”,可是薛干没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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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1 23:00:36 | 显示全部楼层
[color=#0000FF                                               第一章(五)

    殷贤将大队加工厂绞米机里的剩下的几两米和轧花机上缠着的棉絮积余着趁天黑往家背,和东头大沟的钱寡妇闹“野鸳鸯”,这些都是单贵这个倒霉蛋看到或间接碰到的。

    单贵从受伤后,承蒙殷厂长的多方“关照”,继续留在饲养场喂猪。

    这年的晚稻因为没受到“寒露风”的影响,丰收了,由于西堤是个棉花生产区,各生长队只要将棉花产量任务完成,便能够得到相应的“回销粮”补助,剩余不足的口粮,只能靠开荒的水田插上早晚双季稻来补充。

    今年的双季稻收成都不错,这大队的稻米加工厂也就很红,两台加工“米斗”早晨和黄昏时刻都在忙。

    这天黄昏,天还在打麻影子,单贵刚喂完猪饲料,拎着猪食桶回饲料间,隔着水塘,望见殷厂长肩上背着个布袋子,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殷厂长的背都有点被压驼了似的,正走出加工厂的大门。

    单贵赶紧缩回饲料间。

    他从屋里朝着大马路,看见殷贤正驮着那沉重的布袋子朝自家的方向走。

    单贵和薛干是从小在一起捏泥巴长大的好伙伴,他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告诉薛干,他要听听薛干知道这件事情后的反应。那次受伤薛干可没少照顾他和他的家,他也知道薛干心里能沉得住事。

    薛干的家就在大马路的西边,大队部的前面,单贵回家必须要经过薛干的门前小路。走到薛干家门口,单贵想了想,还是先不告诉薛干为好,虽然他知道殷贤对薛干有点看不惯,时不时地挖苦薛干是“刀笔”、“秀才”之类的。

    还是先回家听听老爹的意见吧。

    晚上回家,桌上吃饭的时候,他和他老父亲说起这件事,单大义说:“你小子千万别往外说!你知道吗?你三叔守义现在是团书记,听说不久就要调到公社搞文艺干事,说是暂时借调。殷贤也正在到处托人和你三叔抢这个差事。你这个时候若给他散帽子,他到时候去不成,肯定得找你的皮袢,那岂不是和他姓殷的接下了怨吗?”

    “老爹说的对,我们可不能占着三叔是大队干部这个光,你留在饲养场,明里是殷贤帮着你,实际上,还不是你三叔在大队上的面子?他们较劲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们不要掺和。”妻子在床边借着昏暗的灯光纳鞋底,一边抽下纳底的针在头皮上蹭蹭,一边告诫着单贵。

    “还告诉你件事情,你听了恐怕得笑出尿来。”单贵凑在妻子而边说。

    “又是什么新鲜事啊?”妻子何菊花问。

    单贵望着菊花那双好奇的杏眼,又想说,又不好意思。

    “你倒是说呀,什么新鲜闻的事?”

    “前几天傍晚,东头大沟队的钱寡妇和殷厂长在轧花厂小仓库干那事,被‘二歪’给撞上了,二歪急急忙忙跑到饲养场告诉我,让我和他一块将厂子门给锁起来。”单贵说。

    “那你们还真的去上锁了?”菊花生怕单贵做了傻事。

    “哪能呢?我才没那么傻!”单贵绘神绘色地说:“我叫二歪过去,站在轧花厂大门口喊:‘快来人啊!有两只野兔子跑到厂子院里了,赶快抓!”

    “那后来呢?”荷花急了,生怕单贵当时闹出什么乱子来。

    “那屋子里的殷厂长和钱寡妇听见外面在吵吵嚷嚷的,便急急忙忙潦草地完事,殷先出门,你猜他是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

    “上衣的扣子斜扣了两个眼,裤子前面的‘门’还敞着,他自己也不觉察。脸上还装着没事,朝二歪吼道:‘你叫唤什么啊?兔子在哪儿?’那二歪说:‘刚我喊人的时候,它们就撒腿跑了。’我当时猫在饲料库墙角,还听见二歪提醒殷厂长:‘厂长,你的门没关好。’殷厂长见自己那副狼狈相,幸亏没有其他人看见,冲着二歪说:‘二歪,你刚才真的看见野兔子了?’‘是啊,那只公的先跑,母的好像躲到柴堆里了,厂长,是不是该把那只母的逮住,晚上给我们红烧加餐啊?’那殷厂长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去去去!该干吗干吗去!’”

    单贵说完,菊花又问:“那钱寡妇呢?”

    “二歪戳完殷厂长后就偷笑着回家了,我看见殷厂长走了之后,那女的从加工长的后门溜了。”

    “你单贵别的事情不行,出这等歪点子倒真在行。”菊花笑着骂道:“以后这等事情你最好不要去搅和别人,戳散野鸳鸯是要倒霉的。”

    “不会吧?有灵验吗?”单贵这才想起来,还是自己负伤之前,有好几次,中午的时候,都恰巧碰见殷厂长和钱寡妇在小仓库亲嘴。当时钱寡妇是在皮辊机子上喂花,单贵在锯齿机上喂花。

    单贵没有把以前碰见殷厂长和钱寡妇的事告诉菊花。心里暗暗叮嘱自己:还是多干活,少管事的好。

    但是单贵还是管不了自己的嘴,就这天殷贤驼那袋子往家背的事情,他晚上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和好朋友薛干说说。他知道薛干这小子心里能装事,不会随便往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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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1 23:03: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六)



      当薛干听单贵说殷贤在加工厂有那等事情之后,那个能说能干,魄力蛮强的殷厂长的形象,便在他的心目中打了个八折。

      不过,薛干装着好像根本不知道殷贤的事情一样,照样每天按部就班地到大队部上班,碰见了殷贤,照样亲亲热热地叫上一声:“殷厂长忙啊。”接着就按常规,帮助会计许有年到厂里登记各队送上来的籽棉数量;饲养场饲料进货清单;帮着何书记草拟各种会议发言稿;整理大队“大批判专栏”里该发布的“大批判材料”。

      说句实话,他一天到晚,也没什么闲工夫去打听那些大队干部们和队办企业里不靠谱的事情,这年头,什么事情都可能上纲上线,万一什么不凑巧的尴尬之事让你撞见,被人家往“线”上“纲”上一拉,你就等着挨整吧。

      就说帮会计许有年做事吧,那也是看在何书记的面子上,听说这个许有年,在高级社的时候,就在信用社当出纳,当时他才十八岁呢。高级社那会,低下的村子都叫小社,小社里只有三个人为头,一个管生产,一个会计,书记还得带管另外一个小社。两个小社为一个支部,何希金当时就是西堤和上铺两个小社的支部书记,西堤当时没有人搞会计,何书记就看上了十八岁的许有年,硬是把他从信用社给“挖”了回来。

      许有年的老大哥,就是和何希金一起当兵的同乡战友。为这事,许有年当时还很感激何希金,那年头当干部不像后来,农村户口转成非农很平常,城非转农也容易,干部可以随便调配,说不定在小社干好了还可以往高级社,再从高级社调到更好的单位呢。许有年的几房叔爷都满心欢喜他回家当会计,毕竟有个自家人在社里干事,方便的事情多得很。

      何希金也有觉得亏欠许有年的时候,这不,现如今,他许有年一辈子的前程,就是因为当时何希金的好意而耽误了。谁承想现在农村干部转正是这么困难?好在这个比自己小八岁的“老”同事,经过了“反右”、“四清”、“社教”、“破四旧立四新”和现在的文革,始终都没有把他何希金往“巷道”里送,仍然敬重这位书记大哥。

      为了维护和大队干部们之间的团结,为了维护书记和大队长的威信,许有年在薛干未到大队上班之前就累得患上了肺结核病,何希金将薛干拉到文书位置时,就明白告诉他:“人家许会计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做两个人的事,从现在开始,你小薛除了做好文书之外,要帮助许会计跑跑路,记个帐,登记个表格什么的,不能再让老会计累着了。”

      由于去年国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华主席上台之后,还仍然没有忘记搞“批邓、反击右倾”,虽然“深挖洞、广积粮”也在继续,但“路线斗争”和“生产纲要”的矛盾,依然让大队领导班子感到头痛。

      好在今年的棉花收成勉勉强强完成公社下派的“纲要”任务,为了多争取到些“回销粮”指标,就必须在上报的数字上多做点文章。光靠“纲要棉”所换取的经济收入,各队的工分值只能包算在两毛钱一个劳务工。这离公社要求的“一个劳务工争取达到一块钱”的目标相差甚远!

      大队部仍然还是土坯三开间瓦房,和普通的农家房舍没什么区别,只是正屋的两头,西边是一个代销店,北边是合作医疗室。

      刚吃过中午饭,薛干到代销店买红纸,新的一期“大批判专栏”又要出稿子。许有年正在和代销店的老头闲聊着。

      “小薛,你过来一下,还有老许,你也来。我们几个有点事商量一下。”这时,何书记和大队长费诚也从自家来大队部,见着他们,何书记便叫住他俩。

      许有年的会计室里,“三国四方”会议正在悄悄开始。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如果实事求是的报我们的数字,到开春,恐怕每个队有三分之一的人家要揭不开锅,因为‘回销粮’是按照任务数返回的。现在我们唯一做的,就只能在怎样‘超’字上做文章,只有做好了‘超’字,才能多争取点‘粮’回来。大伙看看有什么好办法?”何书记拉长了脸,严肃地看着这几位。

      费诚望望何书记,又看了一眼许有年,说:“前几年,我在后山搞社教时,听说他们年底搞了个什么‘瞒粮私分’的案子,结果,那大队的书记大队长双双被‘开’了,好像还进去关了一阵子,我看,这件事情需要慎重加慎重。”

      “那是他们不会搞,而且那些干部可能都有私心,想截留但又怕分配不均。我们这不会出现那种问题,你放心。”何书记开导费诚。

      “那这个办法只能限于在座几个人知道,尤其会计把账务要做好点。”费诚说。

      “小薛,你明天下队,通知各队会计,让他们把他们队的每户自留地的亩数报上来,他们要问为什么,你就说,要调整自留地。”何书记招呼薛干。

      “许会计,你等各队自留地报表送来之后,把总数统计出来,然后我们再研究办法。另外,今天的议题,小薛没做记录吧?”

      “没有做,你们放心,就当我们几个人闲聊。”薛干答道。

      “书记、大队长放心,我会和小薛完成任务的。”许有年也说。

      三天后,一份“超纲要”的任务皮棉报表顺利完成。县供销社棉麻公司那边,何书记已经将那经理头头们摆平了。

      可是,殷贤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得到了大队干部搞的什么“超纲要报表”一事的消息,这天下午,快收工时,他神秘地叫住薛干:“公社马上要派工作组到西堤,你知道吗?”

      “知道啊,据说又是新一轮‘社教’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薛干十分讨厌殷贤那种闻风听雨的德行。

      “我听说我们大队在上报皮棉产量上做了手脚,这次恐怕有人要吃亏了。”殷贤阴阴地说。

      “我说殷厂长啊,你不要怪我毛头小子不懂事哦,我们又不是干部,管他们那些事情干吗呢?自己管好自己还差不多。”薛干话中有话地说。

      殷贤知道从这个混小子口中掏不出什么值得有价值的东西,便悻悻回家,喝他的高粱大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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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1 23:27:26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了几节,蛮好的,宜生加油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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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5 16:43:33 | 显示全部楼层
重要更正:一

原文:
“单贵一家五口,全靠他夫妻两个人的工分和吃回销粮养活。父亲单大义常年吐血,三个孩子像梯子档一样在小学三四五年级,而且都是光头小子,什么活也帮不了他妈。单贵必须要巴结殷厂长,因为只有殷厂长有本事,有实权为他解决面临的实际困难,那就是继续留下他在饲养场喂猪。”
修改后:
“单贵一家五口,全靠他夫妻两个人的工分和吃回销粮养活。母亲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就抛下四个儿子和得了肺病的父亲,去“黄土公社”报道了。父亲单大义常年吐血,不得不欺上瞒下地在他刚满二十岁的时候,就给他张罗了婚事,三个弟弟像梯子档一样在小学三四五年级,而且都是光头小子,什么活也帮不了他。单贵必须要巴结殷厂长,因为只有殷厂长有本事,有实权为他解决面临的实际困难,那就是继续留下他在饲养场喂猪。”
    (见第一章(四))
   二
原文:
“但是单贵还是管不了自己的嘴,就这天殷贤驼那袋子往家背的事情,他晚上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和好朋友薛干说说。他知道薛干这小子心里能装事,不会随便往外说。”

修改后:
“但是单贵还是管不了自己的嘴,就这天殷贤驼那袋子往家背的事情,他晚上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和好朋友薛干说说。他知道薛干这小子心里能装事,虽然比自己小了三岁,但是他到底是比我单贵多念了几年书,见解比我就要多那么点,他是不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
      (见第一章(五))

如版主能替作者修改,在此除深表歉意之外,特致诚挚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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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5 16:50: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一
    一九七七年的十月份,冻结了十几年之久的高考,第一次于文革中毕业的初高中生们见面了,其中也包括了不少当年的“老三届”。
已经回乡苦熬了三年的初中毕业生薛干,终于觉得自己能够凭借文化知识走出农村这个广阔天地。
    其实薛干自打初中毕业回乡后的那一年,就想像着父亲会托人帮他在“公家”谋个小差事,只是当年还没有达上所谓的“独立自主”的生活能力。他父亲在70年代中后期曾是洲头公社赫赫有名的人物,虽然不是政界要人,但当时那会农村土地耕作,货物运输,都缺少不了他那个“公社拖拉机站”的大力协作。
    薛仁安是个抗美援朝的老兵,和西堤的书记何希金同为一年赴朝鲜战场,又同一年专业回乡,只不过他比何希金运气稍微要好点,回乡后就被时任高级社社长,后调任县水利局当局长的钱世坤介绍到社里的拖拉机站当站长。文革初期,由于钱世坤被打成“走资派”,曾经“落草”回到洲头,又是薛仁安将他安排在站里当调度,其实等于将钱世坤保护起来了。
    何希金之所以有意将薛干拉到大队做文书,也是看在薛仁安的面子,他哪里知道这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表面上对他们这些长辈们毕恭毕敬,平时不多言语,交代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在这正需要年轻人接班换代的时候,却要去报考什么中专?也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赶上了这么个好机会,就让他去考吧,可不能因为农村基层建设而耽误了孩子的前程,到时候老薛还不怪我一头的包?
    这天上午,薛干像往常一样,早早地来大队部,收拾好会议室和会计办公室后,见何书记和费大队长还没来,便去加工厂去找殷贤。
殷贤自从去年那次被薛干不阴不阳地冲了一句话后,便时刻对他耿耿于怀。
    他知道薛干这次又要找他,因为报考的政审表,还是需要他这个团支部书记签字呢!他这一两年,好不容易才混到这个团书记的位子,就是因为他能抓住何书记也窃呼“殷、单、费、许”四大家族的势力,他殷家在西堤算是第一大户,只不过没出几个像模像样的人物罢了,好不容易文革中,他殷贤脱颖而出,成为殷氏家族的佼佼者。现如今,他殷贤已经是团书记了,相信要不了几年,这个西堤大队的书记大队长什么的,两个职位必定有一个归属于他。
    “呵呵,小薛,找我什么事情吗?”殷贤端着个陶瓷茶杯,左手食指和中指夹了根香烟,正准备从加工厂厂部去轧花厂。见薛干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便淡笑着问。
    “是这样,殷厂长,不,现在该称呼你殷书记了!”薛干连忙说出两个尊敬的称呼。
    “嗨!什么厂长、书记的。不都是为了革命工作嘛,说吧,什么事情?”他有点不耐烦地说。
    “我想参加中专考试,据说还要填政审表,我现在的入团申请不知道批下来没有?”薛干去年就递交了入团申请书。
    “哦,这个呀,我刚上任没多长时间,老团书记单守义借调到公社后,还没有办好移交手续呢,要不你先去找找单书记问问?”其实,单守义调走后不久,移交工作就已经办好了。殷贤在借故推诿。
    “是这样?那什么时候他才能移交给你呢?我只是问问而已,至于批没批下来,都不重要,到时候只要你殷书记在政审表上说明我已经申请入团就可以了,你看可以吗?”薛干只能委婉地请求了,他知道,在殷贤的手上,他不可能在报考中专之前“突击入团”的。
    “好吧,到时再说,我还要请示一下何书记呢。”殷贤又找出个推诿的理由。
    在殷贤那儿碰到个“闭门羹”,更加增添了薛干要报考中专的信心。
    父亲薛仁安可不看好儿子能考上中专,知子莫如父。薛干自己也清楚,数理化他是不可能考得好,只是文科比较好一点,薛仁安从中学那里打听到,中专没有文科类的专业学校。可是又不能打击孩子的信心,只好暗地里又找何希金,让他仍然保留薛干大队文书的名额,万一这混小子考不上,还能继续留在大队里。这一切暗中的活动,薛干并不知道。
    报考中专的结果,正如薛仁安所料。碰了一鼻子灰的薛干,又乖乖地到大队部,整天地看着书记大队长和殷贤的脸色,干着些让他有些乏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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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5 21:58:31 | 显示全部楼层
[size=4                   第二章
                                                  二
    冬天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了1978年元月,国家的兵役法又改变了一下,搞了个春季征兵。
    一心想跳出西堤的薛干,觉得机会又来了。西堤大队只招一个名额,但是报名的不下十个。其中,有一个正是单贵的亲房弟弟,叫单富。而且单家从来对姓薛的这个外姓人家照顾有佳,薛仁安当年当兵,扔下年迈的老母,由于饥荒痨疾于那年寒冬离开人世。是单大义的父亲带领着一帮人,安葬了老人。这份情意,薛仁安一直都谨记在心。
    这次西堤大队的征兵名额只有一个,儿子要去应征入伍,本来是件好事。可是偏偏就单富和薛干两个人同时体检合格。这薛仁安可犯难了。他连忙去找何希金商量,看看大队两委会有什么决定。
    偏偏在这时,不知道从什么人那儿传出来一个惊人的消息,说薛干前年曾调戏过下放知青何玉美,那何玉美去年就已经上调回省城一家报社当了个小编辑了。
    这还了得?村子里的人开始议论纷纷:“没看出来啊,小杆子(薛干的小名)平时闷头闷脑的,竟然还会做出那等事情?”
    “嗨!你还别说,那下放学生也不是什么好货,整天地不在加工厂好好干活,却尽找由头往大队部跑,有时候在那会议室里和小杆子一聊就半天,你说,还会没事吗?
    “据说,是小杆子想找那女的她爸,帮着给他登什么文章,她爸在省城里可是个大编辑呢!”
    “怪不得呢,肯定是这小子想和人家套近乎,人家看不上,所以就干出那缺德的事情了。”
    俗话说,众口唾沫能淹死人。把个薛仁安气得,赶紧回家拧着薛干的耳朵:“你个臭小子!说!到底有没有那回事?”
    “什么呀?爸,你弄明白没有?那是人家造谣的呢!”薛干拼命为自己解释。
    “无风不起浪,人家凭空能造你这个谣?这下好,大队还得派人去省城调查,你这下可真的给我要面子了啊!比我还要出名了!”薛仁安气得还要拧儿子的耳朵。
    “让他们去查好啦!我才不怕呢,人家何玉美又不是低能儿、神经病。她会睁眼说瞎话?”薛干显得理直气壮。
    薛仁安听了儿子这句话,才稍微消点气。说:“不管怎样,今年这个兵,恐怕你是当不成了。”
    “我问过了接兵团的人了,人家说,只要没有上辈人历史问题和本人的劣迹,就可以通过政审。”薛干还在为自己能应征而信心满满。
    这时何希金正好开完大队两委会,路过薛干家,听见父子两正在争执,连忙走进屋。“我说你们爷儿俩不要再争了。支部会已经讨论通过了定兵名单。”
    “那到底定谁了?”薛干迫不及待地问。
    “一边去!”薛仁安唬着儿子,示意他出去。“老何,到我房里说。”
    “小杆子啊,在你家我可不叫你‘小薛’了哦。你去,到代销店给我买包烟,至于你家买不买酒,那不是我的事了。今中午,我要和你爸好好喝上几盅。”何希金准备从口袋里掏钱,薛干连忙说:“何书记您就别卖什么关子了!不用您掏钱,我给您去买烟。”
    “怎么回事?老伙计?”薛仁安也弄得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何希金慢斯调理地走进薛仁安的房间,二人对坐着。
    薛仁安从他那不紧不慢的讲话口气中,得知事情的原委:“前天,我和费诚、有年等人正在商议着怎么能既让你家薛干走得了,又让守义家那个单富能够没怨言,这时候,一封包着一块石头的群众来信从窗户外面丢进会议室。我们一看,呵!是揭露你家小子‘调戏知青’的检举信!大伙说,这事非同小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可我们那还没散会,加工厂和饲养场那边就有人在议论开这个新闻了。我觉得这事得赶紧查清楚,便立马赶到公社找到老陈部长,叫他用武装部的内部电话要通了省城那家报社,找到何玉美的父亲和她本人,要求他们给予证实。人家并没怠慢我这里的请求,马上拍了一封加急电报过来。”说道这里,何希金拿出那份电报递给薛仁安。
    “贵大队询问有关何玉美在下放期间曾遭调戏一事,纯属谣言,本社代何玉美本人特予以澄清。------某报社总编辑室”
    “那大队到底怎么解决此事啊?”薛仁安现在倒并不关注儿子的走与留的问题了,现在他想要知道的,是单守义一家族的人是怎么看待薛干和单富的走与留。
    “我说老薛呀!人家单家和你薛家,可不是一两年的关系了,单家是不在乎和你薛家争个高低什么的,人家也是知书达理的根底,不像那另外三大家,这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家的工作我能做得通,何况,守义借调到公社,也是我推举的,这个情面,不往明里说,单富他爸妈都知道。”何希金说。
    “那我还需不需要亲自到守义、大义、单富他们家去看看,或者解释点什么?”薛仁安因为自己不经常在家,与单家这些年沟通的比较少,怕因为这次儿子当兵的事情让人家误会。
    “我看,现在你没有这个必要上人家的门。等小杆子走了之后,你抽个时间,再去他们家,这样,即不会让另外几家人误会你们两家私下里有什么交易,又避免见了单家的人而引起的尴尬。你说是不是?”何希金劝导说。
    “那老伙计,我俩就不说客气话了哦。大恩不言谢!”薛仁安脸上露出了笑意。
    这时,薛干买烟回来了,还带回一瓶“高粱大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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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5 22:01: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三
    一九八四年的五月八日,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最起码在西堤村,这个日子值得纪念。酝酿两个多月的队改村换届拉开了帷幕,全村三十二名党员,第一次以破历史和遵照党章的形式,选举他们的支部委员。这是一次真正意义的民主集中制,四个党小组在乡(时由公社改为乡)下派的登点干部的组织下,推选三名新的支委。条件是:四十五岁以下、初中文化程度、正式党员。这无疑就是将殷贤等 “老干部”第一筛子滤掉了。考虑到新老交替和村级财务,破例地由党委指令,原大队会计,四十八岁的许有年任支部副书记。这样,只有两名支委的名额。党小组的提名,费诚担任支书,另一名是曾担任过收方员的单守存,就是当年借调到公社搞文体干事单守义的哥哥,参加支委,支委选举实行等额选举,实行选票填写,不用说相当成功。选票第一次在西堤村实现了它存在的价值。
    接下来,便是村民委员会的第一次选举。那时,国家的法律还没有象现在这样逐渐普及,村民们只知道,村干部不就是原来的大队干部吗!还要什么选举不选举的,上面不早就定好了,只是走过场而已罢了。第一轮的村委候选人的产生,就遇到了不大不小的阻力。而正在这时,薛干才真正扬眉吐气地捅了一下殷贤的屁股。
    本来,他已经是殷家的旁系亲属了。他与殷贤本家兄弟妻子的姨侄女正月结的婚。薛家和殷家的亲家也成了亲家,这就等于薛干打到了殷家大户的外围。由于薛干年轻冲劲足,又有去年“水下立功”的表现,小伙子又好给别人帮忙。所以,在殷家的外围乃至全村赢得了教好的口碑。自然,是“官”刁过“民”。他们也就明地里将薛干推向了前台。虽然,各村小组选派来的代表,他们都拿到了他们各自应该填写的那张张庄严的选票,但他们没有意识到,他们所代表的,是西堤村一千一百个年满十八岁选民的权利!如果,他们那时候有这样的意识,那他薛干根本当不上村委会委员、村治保主任和民兵营长。原因很简单:“四大家族”在西堤盘根交错的关系,是他这个小姓户的后代无法全部融通的,即便是他已经是其中一大家族的外围亲属。毕竟,口碑,不能代表人们在行使权利的关键时候,左右其内心世界的变化。当代表们一致通过单守存当选为村主任后,民兵营长、治保主任的选票便是要通过的最后的一张。
    他就象当年在部队接受带新兵训练命令时那样的姿势,站在黑压压的一群人面前慷慨陈词:“我薛干今天感谢上级领导和各位代表的关怀和信任。谨在此表示:如果当选,一、决不会有私心,比如沾公家的便宜。二、决不会溜须拍马,(转过脸)请各位领导不要误会,我指的是不正当的溜须拍马。三、端正生活和工作作风。四、全心全意为全体村民服务。如果干不好我自动辞职,并请组织处分。”
    有时候,在适当的场合发挥一下自己的演讲技巧,也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薛干的这番话,不仅使在坐的村民代表面面相觑,目露惊愕。热烈的齐刷刷的掌声代表了所在位人们的坐在台后面尚未卸职的团书记殷贤,脸上终于挂不住了,向老支书何希金请假,说家里来了客人,借故先回去了。
    殷贤这次终于没有左右在场的代表们填写选票的局势。有乡村的主要负责人在,他能作用得了吗?
    薛干被正式推选为西堤村委会委员,村治安委员会主任、民兵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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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7 23:18: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四
    自从薛干一九九零年五月份,由村委会治保主任和民兵营长的位子上退了下来之后,侯得新便在殷贤的竭力保举下,顶替了薛干的位子。
    眼看着薛干从一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进入大队,然后又从部队复原,顺利进入村两委班子,殷贤心里着实的不服气。
    正好,一场姻缘,为他“曲线”捞回政治本钱铺平的道路。
    侯得新的亲房弟弟要和殷贤的本家兄弟的大妹子要相亲,侯得新的老婆,人称西堤村的“阿庆嫂”胡玉莲便在一个夏秋交际的月夜,拎着两瓶“口子”、两条“阿诗玛”,悄悄地敲开殷贤的家门。
    “哟!我说大妹子,今晚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来了?”好在殷贤的老婆今晚去宜城的女儿家了,他见胡玉莲的到来,显得格外兴奋。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我的老书记!”胡玉莲扭着水蛇般的腰肢,圆盘的脸上,一双杏子眼里带着挑逗的神情。
    “快进屋吧,有事情家里说。”殷贤殷勤地接过那女人手中的东西:“来就来,还带这么贵重的东西做什么呢?我可收受不起哦!”
两人进了内屋,那女人尽直走进殷贤的房间,“怎么?大嫂子不再家?”其实,她知道这几天殷贤的老婆正在城里服侍大女儿过月子,并且一两天回不了家。
    “是啊,你瞧,娘们不在家,屋子里这个乱的。”殷贤附和着。
    胡玉莲准备将房间里的乱七八糟的衣服鞋子袜子理落,殷贤赶忙拦住:“不劳你了大妹子,有什么事情说吧。”
    “我说老书记啊,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是怎么的?我们家那老实头的弟弟,能攀得上你殷家这门亲,还不得沾着你的荣光啊!这不,眼看着国庆节就要到了,恰巧中秋节凑到一起,我那宗家急着要送‘宝日’呢,想先请你说服你那兄弟松松口,就将这事情办了,你意下如何啊?”说完,又亮了一下那双杏子眼。
    殷贤心里清楚,侯得新夫妻俩在西堤是“双党”户,侯得新是从部队入党复原回家的,而胡玉莲则是在文革后期的一次“社教”中,被公社派来的一个秘书看中,先是“突击入党”,正准备提拔她当大队妇联主任,结果因为那个秘书和她的不正常关系被人举报到公社才作罢。
    这夫妻俩,仗着其二弟在市民政局下属的一个单位任职的势力,就连超计划生育,乡镇府都对其网开一面,原因是他们夫妇巧妙地将超生的孩子送给二弟收养,所以就逃避了相应的惩罚。
    他殷贤如今已经被“政治边缘化”了,社改村以后,被照顾性地安排在村办鱼湖里搞负责人,以前的大队加工厂随着何希金的退位,费诚等人经营不善,终于慢慢地一个个倒闭,尽管当时费诚竭力推举薛干负责村办企业,但是“精明”的薛干并没有接受,他殷贤当时也不情愿薛干当他的“顶头上司”。只有单守存,他殷贤能够随意地摆布。
   不成想薛干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处处和他殷贤过不去。终于在89年冬季的兴修工程中,他利用费诚之手,狠狠地教训了那小子一次。
    圩堤岁修,是那些年仅次于计划生育的大事,如何动员民工上堤是考验基层干部工作能力和水平的一个重要标准,殷贤拿准了薛干做村民思想工作不内行的弱点,怂恿着费诚,让薛干去催平时最难剃头的联合村民小组。
    联合小组是侯得新他们从外地搬迁来的,和老村还没有真正融合,而且他们小组的一些人很难对付,每年的土方欠款就数他们组最多,连老书记都拿他们没好招数。
    到底生姜还是老的辣。
    薛干到联合小组辛辛苦苦磨了一个多星期,还是没有将民工全部动员上堤,村民们要求村干部将他们小组和全村历年的土方账务全部清算完毕,才肯上堤。历年的土方账务,那是个王婆娘裹脚---又臭又长的麻烦帐,要几个月才能清算完。更何况,年底好天气不多,新的土方任务重,时间紧,哪来的时间去清帐?这不明摆着刁难村干部吗?
    没办法,费诚只好和乡兴修指挥部请示,暂时调薛干上堤督导,让单守义回家和费诚一起催民工。
    兴修结束后,费诚单守义和薛干之间的矛盾终于爆发出来了。殷贤从那时起,便琢磨着找个什么人,既能够感恩与他,又能挤掉薛干?
    终于,他发现了侯得新这个人才!人家是“双党”啊!政治条件明显优越他薛干,群众基础也比薛干强,起码,侯得新可以影响他那一片沾全村五分之一多的村民。而且,又有一个八面玲珑、能说能干、善解人意的胡玉莲这个贤内助。是个值得利用的人梯。
    胡玉莲早就看出殷贤内心的盘算,每次从殷贤在她家喝酒的时候露出的“酒话”中,就猜到了这个不甘寂寞的殷贤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今晚,她也就是就殷贤这碗烫,下侯得新往村里爬的那碗面。
    殷贤听了胡玉莲说话的意思,连忙拍着胸脯:“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你回家告诉那叔爷,叫他这个月初八上午将‘宝日’和‘压八字’的钱送过来,这边我去叫‘媒人’去把‘礼单’写好,到国庆节就把他们的婚事给办了。”
    “呀呀!那太感谢你了,叫我这个做嫂子的怎么感谢你啊!”胡玉莲嘴上说着“谢”字,眼睛里射出挑逗的光亮。
    “谢什么啊,我们又不是一两天的关系了。”殷贤说着,一把拉住胡玉莲的双手,胡玉莲半推半就地顺到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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