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药香识母爱

静由 · 发表于 2012-8-7 21:22:45

此刻，大地拥挤着繁花绿叶，盛夏忙碌着将热火传递。此刻，延续上午的姿势，以文字定义一位传奇将领的叱咤一生，不禁冥思。梳理史料，搭建撰写思路，忽闻一缕药香，上下寻找，嘴角裙摆，它在迷藏，我自信一笑，既来之又何惧？
药香，忽隐忽现，扑闪眉眼，隐形的挑逗，是连日来因智齿疾患，吞咽一系列药片而生的独特气息，环身弥漫。肌体的病痛，挣扎的苦楚，中药牛黄，西药阿莫西林，小小药片救世，形象瞬间高大威猛。苦口良药，原型里的救世主。一缕药香，本来关联病痛的救治，此时已经被动超越原型含义，它是驱逐黑暗的希望之光，更是爱的倒影。良药苦口润心，一如母亲的点滴言行，此刻由药香牵引，从记忆深处聚合前来。
打小受到肌肤疾患之扰，疱疹脓疮，红红点点，一波伏去一潮又起，侵犯着一个孩子的童年，挑衅青春少女的爱美之心，无数次为板报作画书写，为老师抄题，衣裳非长袖，羞羞答答，躲躲藏藏。母亲不解：怀你期间，水果瓜蔬不间断，我的孩子皮肤怎么如此遭罪？
母亲收集一个又一个民间偏方，各种草药捣汁而敷，爬蛇野禽煲汤而饮。民间养生医疾的智慧结晶博大精深，种种方案纵横捭阖对抗或小恙或顽疾，从原料采集到煎煮熬制，天然神奇，令人咋舌。而母亲迷恋地信仰着这些口口流传至失真的良方。一次归家，母亲嘱咐喝一味汤，懵懵然没接受，弟弟仰口灌下，舔舔嘴唇：鸡汤很好喝。多年以后，母亲当着姐弟的面，解释说那是偷偷买来为我熬制的蛇汤，专治皮肤之患。姐弟俩听后，我惊恐又庆幸，弟弟惊恐之余依然舔舔嘴唇：很好喝呢，鸡汤的味道。

高中住校，一个周末母亲提着一罐汤面来教室外等候。待结束题海战术，母亲神秘又兴奋地劝慰：快吃吧，这是特地从一个打猎叔叔那买来的野鸭，性凉去热，对皮肤好。当时的感动化为单纯的暗暗较劲：一定考上大学，报答她！
更有甚者，因为又一剂医治疾患的“良药”，母亲简直令我哭笑不得。某一日，母亲拿布包回一段烧成灰的布带，说是外婆传授的偏方，用开水冲喝腰带灰，脓包疮疖一个不留。所幸有父亲及时坚决的阻挠，她的荒唐“灵机一动”和不知主人的腰带一样灰飞湮灭，仅存于我的记忆里。
再后来，各种医治皮肤之疾的汤药不再从口而入，而是变成全身规模的浸泡。母亲令父亲砍下一截截香樟树枝，放入蒸锅内熬制，再连汤带水倒入一只大瓮中，继续加热水至瓮口，请君入瓮沐浴。按母亲之意，趁热洗浴才好，樟树油挥发浸入肌肤毛孔，祛除体内寒毒。爱美的女孩，为了青春期的一点骄傲应允而入，现在依然记得被热水烫得红肿的皮肤、被樟树独特香气熏得昏花难睁的两眼乃至忍受不住的撕心哭喊。此刻闭目再思，仿如身临其境，不禁想起萧红《呼兰河传》中小团圆媳妇被迫当众脱光身子洗热汤澡医疾的一幕，感怀叹之。小团圆媳妇被一盆两千年的洗澡水压迫致死，而我被浓浓的母爱父爱熏陶簇拥，除了有些不胜翁内热力，收获的感动足够珍藏一生。
熏澡事件以后，母亲见效果不大，相信西药的力量，辅以中药，一堆堆药片冲剂洗液齐聚我的二十岁之前。二十岁之后，也许是自身免疫力的增强，也许是体内激素的均衡，其实更是因为母亲之前种种努力的铺垫，皮肤疾患的困扰竟然远离而去。现在望着胳膊上偶然留下的小疤痕，很是感触，一触及便想到了母亲，这是她陪伴我走过童年和青少年，一道战疾的印迹呢。

   现在回望，蛇汤中的主料蛇性凉，具有解毒去痱的功效，可补调人的内分泌系统和免疫系统，确实是入药珍品。而野鸭滋阴养胃，利水消肿，尤其是其性凉特质，对调节燥热的内分泌倒也大有裨益。对于腰带烧灰去疾的药方，则近似巫术仪式上的操作。熏澡事件里的“明星”药物——樟树叶被广泛记录于各种中药药方中，也屡次见诸当代的中西结合药膏成分中，治疗疮疖确有一定效果。如此这般，当初母亲的一切做法朴素倒也合理，令人深思。
   一剂偏方，撇去古怪，背后蛰伏双亲的至爱之情。一缕药香，事关亲情，生理学意义上的药片就不再是硬朗冰冷的工业制成品。药是草本植物的配合，是爬虫走兽的成全，是智慧的考察和挖掘，是母爱的精心酝酿。无论多少年，一缕药香，可以不成具体之形，在我眼里，它已然升腾成一枚红彤彤的爱心，映照我前行的笑颜，脚步更坚定。
   此刻，闻香识母爱，馥郁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