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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3 08:3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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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好景不长,正象现代京剧《沙家滨》沙老太唱的那样“八一三日寇在上海打了仗,江南国土遭沦亡”一样,鬼子要来了,身家性命难保,谁家还有心思让孩子跑一两里路去上学啊!再说老师在这难民如潮,湧来湧去也没心思教了,上了不到两月这个新创的新学也就散伙了。你看我们那长江两岸成千上万的难民扶老携幼,牵儿带女,背上揹的岸上挑的,小推车吱溜吱溜日夜不停的艰辛地哀鸣着,那悲惨的情景真让心寒。更加凄惨的是这种情况马上也就要落到我们的头上,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孩子稀里糊涂,可是大人们整天愁眉不展,哎声叹气又无可奈何等待惨遭杀戮的一天。
哥哥大我一属,也是属羊的,十五六岁时爸妈就让他跟着别人去南京一个工厂学徒,刚满师,抗日战争就爆发了,地处南京下关的重型金工厂,在当时关内根本就没有什么重工业,在全国可能也是数一数二的了,国民政府肯定不会把它留给日本人,在西迁重庆时,把一般工人都解散了,让他们各自行动,如还愿意到工厂上班,到重庆找工厂去。于是被解散的人员都先各自回家看看久别的父母与亲人再说。此时哥哥也有18岁了,正是当时男孩子们的结婚年龄,何况哥哥与嫂子在娘肚子里就被两个妈指腹为婚了。在当时社会上都兴亲上加亲,一般的姑嫂哇,姨呀什么表亲啦,在怀孕时如果双方走亲串门坐到一块,说笑间如双方有意,他们双方的妈妈就会互相猜测“你怀的是什么?”“你怀的是什么?”说着说着兴起,就会有一方那么如果是一男一女我们就亲上加亲了,两个是一样就让他们结为兄弟和姐妹。就这样我妈就和大姑母俩把未下地儿女给订了姻缘了。
现在两个都长大成人了,何况哥哥很快就要走,去追工厂,战祸将临生死难卜,谁知何时才能见面,再说在这兵荒马乱之年,又听说日本鬼子烧杀奸淫无恶不作,大祸即将来临之时,谁家还愿意把十七八的大闺女留在身边,万一出了问题无法向对方家人交待哟,更对不住自己的女儿,一个要娶,一个要嫁,两家姑嫂当然就不谋而合了,就这样商定择日舅妈就去把外甥女接回完婚。大姑家在我们家下游江边上七矶头,大约有三五十里水路,于是妈妈就僱上张大爷家小船顺水儿下,到傍晚,我几乎在江边上等了一天的小船终于等来了,一口气跑回家告诉那些张罗的亲友,为他们作好拜堂准备。哥哥把嫂子揹进大门,跨过象征红红火火的熊熊盆火,通过约20米长的天井,到了堂屋,在大家欢声笑语中“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简单而热烈仪式后就“送入洞房”了。这在当时根据家境和社会风俗来说都是最简朴一个婚礼了,可那是非常时期,他们自己与双方父母与诸亲友乡邻对这样的既简单又热闹的婚仪也无异议。
哥哥外出多年,这次回来全家团聚,何况又把嫂子接回家门,是名苻其实的双喜临门的大喜事,可在这大难即将来临的存亡之时,又有谁能喜得出来哟,最多也是三分喜来七分忧啊,何况战事就像摧命鬼一样,摧着哥哥早日西去,因而全家人完全被一种凄凉的景象笼罩着,深深陷入生离死别悲切之中。本来是春光明媚的季节,可映入眼帘的乃是凄凉难舍难分之情,这不只我们一家,恐怕家家户户都有即将沦为任人杀戮的亡国奴悲哀之感哟。此时此刻我的父母更多了一层心思的折磨,哥哥很快就要离家投入西去的随波逐流的难民潮中去听天由命,而让父母最焦心的是我这个快六岁的小儿子怎么办,留在身边吧怕鬼子来了惨遭杀身之祸,可是让一个18岁的大孩子带一个跳皮未满6岁的小孩子,在乱糟糟的难民洪流中闯荡也是凶多吉少,生死难卜啊!这两个问题不知让爸妈苦思了多少日夜,可事到临头,又不得不断了,在同哥哥商量之后,终于在父母的安排下,决心让刚成人的大儿子带着小儿子去逃生,碰运气。再说就是在途中冻饿而死,也比在娘老子身边,眼睁睁地被鬼子用刺刀捅死好受哦,更何况走,活的希望比留下大得多哩!经过母亲几天的忙碌做衣服鞋袜准备行装之际,我那从小因病致残耳不能听口不能言的爷爷,好像看出了什么似的,整天愁眉不展,我要再去给他点烟时,他不但没了往日笑容,反而暗自摸去眼睛就要渗出的泪水。是啊,在他老的三房儿孙中,我是最小也是常围着他前后转,跟他喜戏点烟,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小孙子看样子也不得不离开他了,怎叫他这古稀的爷爷怎么能舍得哟!有时把我搂在怀里,不但笑不出来,还流起泪来,我越给他擦流得越厉害,可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更不知道将要发生的事对他有那么重要。是啊!奶奶去世得早我没见过,父亲是小房他一直跟着小儿子过,哥哥走出家门早,就剩我这么个小孙子常伴着他,使他体会到天伦之乐,这下大孙子把小的也要带去逃生去,再没有小人围着他转了,也没人给他点那一米多长的大烟袋了,他怎能舍得哟!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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