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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里来是清明，桃红柳绿处处春。”在这个明媚灿烂的春日，父亲，我们又看您来了。
枯黄的蒿草森森地长满了您的庭院。智儿默默地用手扒开一条通道，走到您的碑前。他俯下身，在碑上抚摸、察视了一番，又用自己幼小的身躯压踏着您门庭前的一片枯草，不时地用小手整理着，整出一大块平地。我分明看见他在喃喃低语，问他和公公说了些什么，他却不告诉我。
跟往年一样，我们没带酒，只带来一杯清茶。
记得您生前唯一的嗜好就是喝点好茶，可是，您却舍不得买上好的茶叶，儿女们因经济尚不富裕，也没买过最好的茶叶孝敬您（我们以为有的是机会）。您平时只喝点粗茶，但有亲朋好友来访，您总是捧出小心珍藏的茶叶待客，与人共享自己的心爱之物，您感到无比的满足和自豪。现在，我们的经济条件好了，好茶已不是稀物，而您却再也不能亲口品尝了。您生前告诫我们不要喝酒，并嘱咐我们您去后，我们来看您不要带酒。我们听您的，每次来看您，都只带一杯上好的清茶。
智儿四岁那年，有一次，因顽皮打碎了您的茶杯，他说长大后要自己挣钱买一个最漂亮的杯子还给您。可是，他五岁那年，您就匆匆地离去了。为此，孩子心中留下深深的遗憾。他用画笔制造过许多美丽的杯子，说是要送给您。刚才，他是不是又在跟您诉说杯子的事？
时间已过去七年了，但我们每次来看您的时候，心里还是无法轻松起来。父亲，您留给我们的思念和遗憾实在是太多了！
您的一生，命途多舛。四岁丧母，备受欺凌。和母亲成婚时，您家徒四壁。我出世时，一家人还常常挨饿。在那个动不动就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为了生计，您在生产队上工之余，凭着自己的聪明、勤苦，偷偷摸摸地做着一点小生意，才让一家人过上了稍稍安定的生活。
命运却不给人喘息之机。长期积劳成疾，您不幸患上了癌症，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癌症就是死亡的代名词啊！望着家中年逾古稀的老祖母、三个嗷嗷待哺的幼儿，您心如刀绞，含泪给亲友、爱妻、幼子留下了一封封绝命书，却又心有不甘地与命运进行了顽强的抗争。手术出院回到家中时，您气若游丝，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但您却奇迹般地活下来了。父亲，是您自己的顽强意志加上母亲无微不至的照料拯救了您，也拯救了我们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怎么也忘不了，您拖着虚弱的病体，带着我们协助母亲种地，别人家的劳力一人能担两桶粪水，我们家两人却只能抬起一桶水，但我们的庄稼总比别人家的长势好，收入高。您说，勤能补拙。
怎么也忘不了，您题写在家中灶头的对联：“勤俭节约，细水长流”。您说，俭能聚财。
怎么也忘不了，在那艰难的岁月里，您把我们姐弟三人一个一个地送进学堂，尽管家中是那样缺少劳动力，经济又是那样的拮据，但您从来只让我们在课余时间下地干活。您说，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我读书的时候，成绩很优秀，但因家庭经济原因，我只上了中专，为此，您没少遗憾，常常自责内疚。其实，父亲，女儿心里已非常感激，因为我深知在那样的家庭状况下，作为长女的我能完成中专学业，您和母亲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和代价！为了弥补您心头之憾，也为了自己的前程，我在中专毕业后，通过刻苦自学先后拿到了大专、本科文凭，您为此骄傲得不能自已。父亲，正是您拳拳的爱子之心给了我无穷的动力！
回想那几年，我和妹妹先后参加了工作，弟弟也厨艺学成，希望的曙光正照向我们家。您和母亲从乡下来到城里，辅助弟弟经营餐饮，我们全家准备大干几年，在城里扎下我们的根。父亲，您已辛苦劳作了大半辈子，又与癌魔抗争了十几年，把我们姐弟几个抚养成人。我们大了，您也该歇歇，过过舒心日子了。
可是，万恶的癌魔在这个时刻又一次袭击了您。十九年了，它卷土重来，对我们这个家当然已没有了毁灭性的威胁，但这一次它却再没放过您。您的使命完成了，生命却也终结了，任我们怎样悲痛、怎样挽留，您还是不无遗憾、却平心静气地离开了我们！父亲，您这一生创造了巨大的物质财富，也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您生命的最后两年，在城里创下的基业被我们姐弟几个发扬光大了，我们现在都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
您曾说过，智儿是您最大的快乐。是啊，您顽强地拼搏了一生，奋斗了一生，终于把我们养育成人，您看到您的生命正在儿、孙的身上延续，备感欣慰。智儿虽小，却清楚地记得您对他的无限关爱。农闲时，您把他接到乡下，清晨带他在林中聆听鸟鸣，黄昏带他在花间观看蝶舞，让孩子充分享受大自然的恩泽。为给智儿增加营养，您自己省吃俭用，却常常给孩子炖萝卜排骨汤，您说萝卜是“土参”，自家种的，新鲜，炖排骨汤最营养，但您和孩子的外婆却不舍得尝一口。农忙时，为不误农活，您冒着瓢泼大雨来城里看外孙，送来新鲜的蔬菜、鸡蛋和自己亲手做的玩具。智儿还记得您驮着他赶好几里路去看龙船，背着他去走亲戚……父亲，您把伟大的父爱不仅给了您自己的孩子，还给了您孩子的孩子！可是，要说我们对您的回报，最让女儿感到安慰的，恐怕也就是我们赶上了让您在短暂的有生之年享受到了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然而，这算是什么报答啊？您用心血、用健康哺育了我们，我们却没能让您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子欲养而亲不待”，亲不待啊！
人已去兮不复返，人间天上永无期。父亲，您的音容笑貌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朗朗晴空日，我仰望青翠的山峦，蒙蒙细雨时，我遥视如烟的湖面，用心捕捉每一个似您的身影，认真搜寻每一声似您的声音。可任凭我搜尽迷茫的苍穹，却再也找不到您的踪迹，偶尔梦中相会，醒来总是泪湿枕巾。父亲，这浓浓的思念积压在心头，我心怎能轻松？时间虽能淡去一切，但它又怎能抚平这失亲的悲痛？虽然，我们尽量让母亲过得舒适，但这又怎能弥补我们对父亲的遗憾？假如您多活十年、二十年，让我们多尽一点孝道，我们的心也许会少一些痛楚。然而，您却没给我们机会，不，是命运没给我们机会。
火光飘摇，泪眼迷离中我仿佛又看见了父亲的身影。为人子女者啊，当你们双亲健在的时候，千万莫忽视了亲情的可贵；为人父母者啊，当你们为子女呕心沥血的时候，千万莫忽视了自己的健康。愿天下的父母健康长寿，愿天下的子女孝顺纯良，愿清明节不要给人们太多的遗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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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31 11:53:3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