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无雨亦无雨》

明日无酒 · 发表于 2010-12-22 18:28:52

《清明无雨亦无雨》

又到了清明，母亲早早的就通知了散在各地的儿女，能回来的都回来。

按家乡的风俗，女儿是可以不到娘家做清明的，但因为父亲生前视女如儿，这风俗对我们也就免了。

今天天气晴好，没有纷纷的雨，也没有欲断魂的行人，有的是父亲的大大小小几十个儿孙，散在路上有半里长。

父亲最小的孙子是他去世后几年出生的，现在也已上小学了。上山时还要人背，于是围绕他大家一路打趣，笑语洒了一路。大姐问这小侄，今天看到爹爹（安庆人叫爷爷为爹爹）在哪里呀？小侄知道大姑是打趣他的，就伏在他父亲身上不说话。其他人就笑，说这小子变精明了，不像三岁时随口就答，或许现在火焰高了，看不见死去的人魂了。他们认为小侄三岁时确实看到过爹爹的。

那年冬至祭坟时不小心烧了山。冬天的山草非常干燥，山风又大，火一下子从父亲的坟头烧到了山梁。按村里规定，烧了山是要罚款的。一家人忙着打火，好不容易灭了火，除了烧了些草，松树没受什么损失，村里也就没追究责任。惊悸之余，总觉得有神护着，家人以为当然那便是父亲了，打火时父亲肯定在看着，便问小侄，爹爹当时在哪里。小侄随即答道在树上。一家人对小侄的话确信无疑。因为乡人有传说，小孩火焰低，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年龄越小就越灵。想到此，一家人-唏嘘不已。有幸的是火烧时父亲躲到了树上，没有受到伤害。

今天祭坟没必要担心会烧山，山是润泽的。大片的油菜花直逼到山腰，黄得耀眼；遍地的光毛草油油地绿着，像刚洒了水；松树的树皮泛着健康的红。好一派新生的气象！

一家人心情像这晴明的天样是亮的，像这山景样是鲜的。

祭坟照例是摆碗，三菜：整鱼，松腐炒肉，圆子之类；一碗白米饭。然后倒酒，只倒一杯，放在菜前，其余酒全都洒在坟上。最后摆筷子。这一切都是弟弟和弟媳完成。大哥负责放炮竹。这些都是儿子们该做的，其余的人在一边谈着笑着。一会儿，火点起来了，表纸、冥币、元宝便有条不紊地放到火里去烧，烧后的纸灰在空中漫舞着，翻卷着，渐飘渐远……父亲的影像便在云絮中清晰起来：父亲叫大姐拿起他睡的枕头，摸索着从里掏出一卷钱，说，还剩两千块钱，一千给你妈，其余的你们姐弟几人分吧。当年父亲把所有的钱都给了我们，今天他收到了儿女们给他的钱吗？他需要这些钱吗？

最后便是跪拜了。大人们很虔诚地跪下去，双掌合十，再跪，再合。小辈跪拜时，大人便很有学问地在边指点他如何许愿，要考学的叫外公保佑他考个好成绩；身体不好的让爹爹保佑他健康不生病。大人们跪拜时肯定是许了愿的。他们知道父亲是爱儿孙们的。我没有许愿，父亲在生前把该给的都给我了，我还能要求他再给我什么呢？

今年的清明没有让人泪湿的雨，没有在笔端流淌的泉涌的文字，只有陶潜的诗在：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会宫中学周伶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