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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条路,很久之前走过。前几天不经意再经过那地方时,已经找不着了。
那条路沿着山麓蜿蜒伸向前面的村庄,左边是山,右边是池塘。山上并无特色,都长着据说是那种“国外松”,学名大概不是这个,歪脖子而且歪得很厉害。塘边是一片菜园。因为离村庄比较远,多数种的是山芋。我的印象之中只有山芋,可能是因为我仅有这条路的记忆是在秋天。
山林很静,秋夜的时候走在这条路上,会有月光将人影打在砂石路上,虽然穿着布鞋而且有意放轻脚步,可还是能听到鞋底摩擦砂石的声音,很脆很远。山上在夜色中,黑郁一片,除了风从林中划过的声音,就只有一两声夜鸟的叫声。夜鸟并不常有,月色始上之时,开始的一两声有些突然。此后,你若不静等,便没有感觉了。诗中说:鸟鸣山更幽,此时便会有体会:心静幽,鸟声无。记得那个时候走在路上,想到的是“杜鹃啼血”,季节自然不合,但那种叫声背后的空旷哀愁似乎让悲秋与伤春同类了。
静静的走在路上,前方是村落的灯火,很暗淡,间或能飘来电视的声音,间或也能听到母亲骂孩子的声音,然后就是孩子啼哭的声音,很飘渺断续,似真非真。那以风作舟的飘荡,散在田野里,能传入我耳的,池塘边无叶的秋柳听见的肯定与我不同。村庄躺在群山的包围中,也像夜包裹着群山,像母亲拥抱着孩子。奢侈泼墨作出的夜色小村,只在树影摇晃的间隙中给了一两点小留白。那是夜的眼。
有一次,带着好奇,我在夜色中走进山中。这需要一点胆量,但我想更多的是需要一点寻找,你会忽略不是你想找的一切。山上稀疏的有几个坟茔,多数是很荒芜,长满杂草。且多数被隐藏在浓密的松树影中,你不可能看到。
林中比林外要喧闹的多。草叶相互摩擦,虫鸣此起彼伏。树冠摇摆之中,斑斑点点的亮光闪烁着落在白白的小路上。
往前走200米左右,有个断崖,有二三米高,峭崖分了几层像楼梯一样往上还有二三米高。我坐上断崖,冷冷的月光打在冷冷的石上,月与石一样的皎白而无声。心中陡增些许苍凉。
这林子,白天我时常来看书的。偶尔邂逅一些林工,扛着树木,额上的皱纹如同山峦。即便白天也是那样静谧的林子中,擦肩而过的,还有混浊厚重的呼吸。
一个生命在吐纳着不息的挣扎,把一切放在林中,从这里生,从这里活,往这里去。当我走在林中的小道上,不知人生该向何方时,他们却走着一种坚定的步伐迈向村落。我们些许的迟钝迷茫,放在这满上永不停止摇摆却永不可能离开的山林中时,只有一季的命运,或许向这山林才能寻找出答案。
那个夜晚,我用苍凉雕刻一个符号在那冰冷的石上:我试图敲响山林与山路的宁静时,一记闷拳打在石头上,印下一排血印。
多年以后,我再去寻找那条路时,冰冷灰色的建筑给了我那晚断崖似的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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