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山往事

凝雨 · 发表于 2016-4-25 11:28:18

   大江先生有一篇名字极美的散文《城山上曾有一座城》，山是会宫的城山，而城则是朱元璋当年与陈友谅对垒时的古寨遗迹，之所以谓之“城山”，大概与“城”有很大的关系吧。于是，想去感受一个大气磅礴的故事，让我心驰神往了许久。

   城山，就在我工作地方的正对面，举首便可望及，而许多同事便是土生土长的城山脚下人，他们习惯称之为“蛇人头”，或者城山头。印象里，城山便是刻在我脑海里险要位置的代名词，总觉得要做很多准备方可上山。这个下午，好友小龙骑一辆摩托车过来约我上山，我迟疑后欣喜不然，跟在他后面战战兢兢。

   山果然是险峰，绕过一座山才能抵达城山顶。城山确实异于别的山峰，当你到达的那一刻，你一定有此感叹。山顶上四面皆是高坡，中间低出一块大约百亩洼地，有池有地，有寺有景，小龙说，这便是城山古寨了。说话间，寺内一位衣着僧服的僧人，肩扛一根长竹往池塘方向而去，小龙与他招呼，他应声我们喝茶，说一会就来。

   小龙介绍我说师傅本是山下人，前些年上山的，为人实诚。我与师傅打招呼，师傅虔诚地躬身合掌还礼，我们说明来意，慕名而来。师傅便自我介绍姓江，号飞虎，而后伸手作礼领我们往后门山上而去。站在山顶高处，飞虎师傅说，我们的位置就是古寨城墙了。放眼望去，果然墙外陡峭不见底，而墙内则是空旷包围，不仔细看还真难以辨出脚下便是城址。师傅指着旁边略低的位置说，这些本是曾经的战事深壕，因年代已久，战壕已然远去，但依稀可辨痕迹，人工而就的城墙虽历经数百年，还是一眼就能认出。而关于这座城墙，不得不提及王胜将军。王胜就是会宫镇人，年少时就聪慧好胜、勇猛无比，且喜研兵法、喜欢刀功，所以我们小时候常听到“大刀王胜”的故事。当年朱元璋起兵至此，王胜便率数千人响应，追随朱元璋，屡建战功。因王胜熟悉会宫地形，献计献勇于战斗，在城山岭围建城墙，抵御陈友谅部队，听会宫方氏修谱老人讲，参与此建设的还有会宫骁将方便，后封官于寿春。我背手远望会宫的方向，寻找来时的路，师傅指着对面的一座山顶告诉我们那是断弓山(老人们说断弓尖)，说起一个关于那座山名的来历。

   元末战事纷纷，会宫遇上兵家交战，而这两支队伍就是陈友谅与朱元璋。几经交恶，朱元璋退守城山，陈友谅坐守浮山屏障，而后屡次进攻城山，无奈城山地势同样险要，久攻不下，陈友谅只好伏兵在对面的山头。这天，朱元璋立于城山头察看军情，因长相装束异于常人，陈友谅一眼便识出，即刻搭箭开弓，孰料过于用力满弓折断。而后来，这座山便因这一段无从考证的传说而名为断弓山了。或许天意难违，朱元璋天子之命，陈友谅终不是朱元璋的克星。而山脚下一直口口相传着朱元璋神奇的战斗色彩，据说当初断弓山曾是跟城山一般高度，因得天助城山陡然升高几丈，居高临下而得胜。今日看断弓山，确实低于城山些许。朱元璋每次与陈友谅战斗的关键时刻，总能化险为夷。当初朱元璋攻打驻守浮山的陈友谅败退时。眼看陈友谅追至眼前，他拔剑一挥，便将白荡湖化成两个分割点，让陈友谅望而却步，而划剑的位置便是风水岭，今天的地名分水岭，就在城山脚下不远处，会宫与官桥中间的位置。城山古寨赋予了会宫地名特有的故事和传说，而朱元璋部下得会宫山芋而起死回生，以及下山后在会宫板桥与走散的马娘娘会合的故事，似乎让会宫的山水更有了一些灵气，让后人津津乐道。

   山顶古寨如今落满萧条，远望断弓山，以及大屋山，硝烟已去，将士已远。往事，深入尘埃，深入这块沾满历史味道的旧土。山上那些略寻可见的青砖、石槛、石器、刻上花纹的条石，都无不诉说着一段沧桑的从前。我们跟随师父移步往东，便可望见白荡湖，望见长江。师傅说城山是风水宝地，他指带着我们来到一处墓前，说这是将军墓。我们俯身清去杂草，看清墓文书道：“明明威将军安庆衙指挥佥事方公松泉墓”等文，方将军便是会宫城山人，曾任安庆军总指挥，威赫一方。将军回归故里，长眠于斯，遗憾今日来拜，墓地被人盗挖，留下两个不大不小的洞，徒增几许寂寞和凄凉。

   我们抚摸着每一处造型独特的岩石，试图寻找一些有迹可循的往事，只是那些历经风雨和岁月的从前早已掩盖在时光里，模糊不清。或许光阴本就如此，珍藏的亦不过是一段朦胧的过往，无需刻意追寻。师傅恐怕我们口渴，便领我们去往寺内喝茶，幽静的寺院禅音袅袅，让人瞬间内心宁静。寺名“城山寺”，因山而名，据说寺院曾有两进八间，现仅存一进。门口堆放着一堆建筑材料，都山下香客们捐助，或师傅化缘而来。能从山下把这些笨重的材料搬来山上，实属不易。因为山高路远，远离乡镇，山上并没有电，原始的世外风味，但丝毫不影响师傅的虔诚修行。师傅说起与佛结缘的故事，让人感慨。他本有家室，无奈一次意外从高楼摔下，后又遇大病，总算从鬼门关逃生，却又逢妻子远走，身心俱伤。山里人淳朴，休养身体不忘进山请愿。后来遇来此修行的外地女僧智慧师父，智慧师父给予了许多心理上地疗伤，并提醒不必争与世俗、释然面对，方才解其不惑之痛。后来智慧师父愿请大师，三跪九叩远去九华，叮嘱师傅每日进香及行于香客方便，师傅报答智慧师父，遂长守城山，每日焚香诵经，简单生活。师傅说，他正在修葺年久失修的寺院，往后会在寺前的池塘栽上数莲，闻荷香满山。他还有一个愿望，保护好古寨的旧址，整理寺院，栽花种菜，等更多的人来，听风观景，听往事经过城山。

      时已近黄昏，我们不得不作揖师傅下山。师傅不停挽留吃过再行，他一边说，一边起身往门边去摆弄一支电线，一支接在小电瓶上的灯泡。我们真诚道谢，说下山险要，来日再上山。师傅送出门外小径，再一次合掌弯腰。

      回首，便成往事。一如师傅，一如这寂然的城山古寨。几卷经书，几堵旧墙，便可从容记忆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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