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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清明时节，赴大龙山去看望长眠于斯的外婆。脑海中，浮现出外婆那既严肃而又慈祥的面容，瘦弱的身躯和蹒跚的脚步。
我是在外婆身边长大成人的。父母常年在单位或为公家出差，除了安排家里的生活储备之物外，便留下我这祖孙二人。我是在听着外婆讲“三字经”、“增广贤文”的诠释中长大的。外婆不仅会讲这些，而且，还以她地道的方言，经常“评”说《隋唐演义》、《封神榜》、《说岳全传》等我当时记不清楚的古书。惹得邻居们翘首期待着那书中故事的结果。
我是在外婆将那煤油灯罩擦得雪亮的灯光下，完成了“十年寒窗”的，每到黄昏，外婆便朝着西下的阳光，用高度近视的眼睛，仔细地查看着灯罩上的微细污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擦拭掉。记得那年我的一篇作文在班级评为“优秀”，回家告诉外婆时，老人家还特意拿起那篇作文，对着明亮的煤油灯，仔细地在找我那文章的“瑕疵”呢。
我是在外婆每次半夜起来为我开门而走进家门的。儿时的我，生性顽皮。为了一部难得到乡下放映的电影，我和邻居的伙伴，连续半个月追随着放映队，跑遍方圆几十公里的村庄。每次夜半，当我怯怯叫醒外婆时，随着嘟嘟囔囔的埋怨和偶尔的骂声，那双小脚叮叮地挨到大门。而那时的我，根本体会不到，年已六旬的老人家，在黑灯瞎火中，寒来暑往，毫无厌倦地，为我打开进家的大门。
外婆的表情是严肃的。我小的时候很“恐惧”她，那似乎永远也不会对我开笑脸的面容。但是，老人家性格直率，不管是对我还是我的父母，只要你犯了错误，有了缺点，她便毫不留情地说你、骂你，不给你留面子。记得又一次，我因旷课而不满老人家的“教训”，赌气地跑到妈妈单位“告状”。岂料，老人家竟以那双小脚，徒步十几里路也追到单位，当着我的面，将她的女儿数落一通。自此，我再也不敢向妈妈“告状”了。
外婆的心是慈祥的。记得我读五年级和初一的时候，要步行六七里路到学校，中午不能回家。外婆便用一个大号的搪瓷缸，盛上晚上剩下的米饭，往瓷缸里添上一大勺猪油，招呼着我，中午放在食堂，请炊事员加热。端着香喷喷的米饭，望着老师和同学们羡慕的目光，我那时又怎会知道，那是外婆每天中午不做饭所节省下来的猪油和大米，供给我成长所需要的能量！
外婆在邻居们的心中是值得尊重的老人。每逢邻居妯娌争执，婆媳吵架，家遇不测，都有外婆从中劝解、协调、帮助的身影。有一年的春节期间，一邻居家为吵闹分家而致父子拳脚相向，外婆以瘦弱的身躯往中间一站，拦下双方，然后引用“增广贤文”，以朴素的方式劝解他们，终于让那家以和平的方式解决了家庭矛盾。
终于，外婆老了，外婆病了。二十世纪最后一年十一月中旬的一天，老人家走完了八十四个岁月的道路，在大龙山这个苍松翠柏的山坡，找到了她生命的归宿，永远地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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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27 21:29: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