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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决定走一趟安凤岭老街,就着细细的雨丝,把雨伞带上。越是靠近这座古集,越是感觉似曾相识的目光堆满小路两旁。雨伞下藏着许多对话,仿佛前世归来般温暖,我忽然觉得这一次突然造访,是否早已注定?或者说,我们都是一群放不下过往的人。回来,早已在梦里酝酿许多次了。
听到谁在说,我们不看风景,只记录一次心情,哪怕只是一个沾上尘土的脚印,也让内心不再飘忽。
转过临水而居的房子,就是通往老街的入口。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进从前,走近那一段繁华的历史,仿佛喧嚣就在耳边响起。关于老街名字的由来,据说当年并不叫安凤岭,而是旁边有个叫“安家坟顶”的地方,后来因为名字很阴森,被吴汝纶的女婿王光鸾改为安凤岭了。这个解释,终于解开了我对有“岭”却无山的疑惑。事实上,安凤岭确实没有一座可以称得上山的地方,但这里却是曾经白布帆船穿梭不止的水运码头,在人声鼎沸里下船,赶集。我忽然感觉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背着包袱往集市赶去。那被岁月磨平的青石板,安静地守着尘封的故事,守着斑驳的从前,等待着我们归来。
无论岁月如何更迭,都改变不了青石板最初的颜色。那原始的味道,当你踏上的那一瞬间,就已经传递到内心了。我低着头找寻,一颗新绿在夹缝里探出头,雨水滴在安稳的日子里,相逢就这么简单地安排了。老街两边的铺子偶尔打开几扇,木质的门楼,穿枋的结构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和沧桑,几位老人坐在门口拣着刚从湖里拉起来的菱角菜,日子就是这样的安静。看着我们突然地来访,充满了疑问,或许,他们已经习惯了老街的安静。老人告诉我,我们站的位置,是曾经的渔行,往前面一点就是稻行,再前面就是柴行了。我仿佛闻到了集市的味道,那些吆喝声从街头的码头上传来,与我擦肩的,因行走匆匆而忘记了他们的模样,只是还会在某一天某一个地方再一次想起。青石板延伸着往日的生活,也铺就着曾经的繁华,紧闭的门窗,连同往事一起深锁,早已看不见昔日的模样了,只有那长满青苔的旧墙见证着古集小巷。一堵倒得只剩下木窗的墙角下,月季花悄然怒放,几度花开,惹得多少怜花人频频回望。如今,花不语,人又何方?
我们在一户古老的剃头店前驻足,一位年长的老人坐在门口,他告诉我们,他在这里生活了70年,剃头的手艺是祖传的,家什工具也是祖传的,我们开玩笑说这些都是古董,要保护好,老人一笑而过。其实我知道,老人在坚守,没落的老街和店铺里,他守望的不是顾客,而是眷念,是内心深处最坚硬地传承。老人说,安凤曾是枞阳最古老的集市之一,称之为虮子墩集。也有资料记载:“明清时期,我县集市即有四处:姚王集、会宫集、虮子墩集、杨家市集。这四处集市,一年之中,分期开业,互换集市,首为姚王集,春初牛马买卖成交,以备农耕;继为会宫集;再是虮子墩集;最后杨家市集,后因农忙,毋违农时,不复开集。”我能想象,这里曾是多么热闹,这悠长的街铺上,集中着屠户、裁缝、百货店、药店,旅栈、茶馆饭店、铁匠铺,那新鲜出炉的早点,余味犹存。想起刚有记忆的年纪,我曾来过老街一次,爸爸带着我去看他的老朋友,一位手艺特别好的竹篾师傅,喝酒聊天,或许还有人生和未来。现在想来,那些美好的画面已跟着父亲的白发一起老去。记忆的断层,让我迷失在这仅仅几百米的路程里,找不到曾经的篾匠铺,找不到从前,除了街道里随处可见的摇摇欲坠的老房子,就是岁月沉淀的味道,虚无缥缈。
朋友指着一处半掩的老房子说,这是朱氏的堂心,供奉着朱氏祖宗,祠堂因为许多原因已经拆除,只好搬到这里。一起同行的老朱,祖辈从安凤岭走出去,如今,他第一次回来,重重地在堂心门口磕三个头。那一刻,他的心情一定是平静的,至少,他可以说,我回来了。而这一幕,于我而言,是发自内心的震撼,久别归来的人,身是客,心从未远走。现在说起枞阳的朱氏,是分两支的,一支是随父姓。另一支随母姓,后来都发展成了兴旺的大家族。听这里的老人说,因为安凤岭在白荡湖边,方圆数里没有山。很久很久前朱家一对老夫妻,因妻子怕冷,冬天没有柴火,要求把家搬到山边去;而丈夫坚决不同意,因为要养家,水边才可以打鱼。于是两人各带几个孩子,一个搬到山边,一个留在湖边,过着靠山打柴靠湖吃鱼的生活,后来形成了两个不同分支的家族。当然传说终究是传说,却赋予了今天安凤岭特有的老故事。
老街终于在尽头连接了现代气息的建筑,我们再一次原路返回,碰到一位拎着菜篮子的大叔,瞥见篮子里青青的蔬菜上躺着一只装满茶水的茶杯。我把目光送出很远,思绪也很远,有没有一种可能,某一年,我也提着这样的篮子,或在自家的菜地里,或在谁家的门口,喝茶聊天,简单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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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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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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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分赏美文!好想去看看! |
西湾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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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回忆的老地方,值得去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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