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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 [散文] 抗战胜利七十周年忆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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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7-11 18:31: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撰稿人: 钱 新 华
   [题按:今天是7月7日,78年前的今天,日寇在华悍然发动了“七七”事变,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侵华战争借口。经中国人民八年浴血奋战,以牺牲上千万人生命代价,最终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抚今忆昔,感慨万千,特撰此文,缅怀为战争胜利而献出宝贵生命的无数先烈前辈,并警醒后人要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同时也是对经历了战争的血与火的考验而幸存下来的--吾祖钱通公的一片追思之情……]
         吾祖讳通,字谷村,初名长家,参加革命后更名钱通,一九0七年农历十二月十八日生于钱家麦园。曾祖培高公为人拘谨,勤耕力田,节俭持家,在石矶头街和麦园两处置有老宅与茶馆。晚年嗜酒,每饮必多。曾祖母黄老孺人,为石矶街一破落地主家千斤,无奈年少体弱多疾,产下小祖父兴家公后不久便驾鹤西去。曾祖母殁,家境日下。吾祖辍学,助曾祖经营石矶头茶肆。店小业淡,勉强维持一家人生存。吾祖闲余,手不释卷,博览群书,学识大进。数年后,被族内名儒相中,聘于族学授课。塾堂设在田间(又名钱澄之)公祠,招收对象主要是里中穷寒子弟。开设:国学、算术、图画、体活等科目。
      民国年间,军伐混战,百业凋敝,百姓流离,饥嚎遍野。吾祖难以塾资养家小,又租种他人薄田,以贴补家计。旧中国没有水利,只有水害,田地都是望天收。尽管他身魁力大,能挑三百多斤重担,可无用武之地。当地乡坤土豪为谋取不义之财,往往借抬高田租、山场水面管理费等方式,大肆搜刮族内外弱势群体的钱财,由此常引发流血冲突事件。吾祖性格刚烈,自恃力大,爱管不平事,亦惹下了不少麻烦。1942年初春的一天,又是族内公祭日,祭毕,每户成年男丁或家主留下参与聚餐饮酒。宴散前,有人借着酒酣耳热的劲头,对管事族长财务不透明颇有微词,但惧其淫威,不敢主动上前言明,只能窃窃私语。我祖闻之,拍案而起,当堂指着族长鼻子厉声断喝:“凭什么要大家多出不明不白的冤枉钱?!”问事老爷蛮横惯了,岂容如此犯上?便命护场家丁欲将其轰出门外。孰料吾祖膂力过人,双拳一摆,上来的几个家丁紛纷倒地,嘴里“啊哟、啊哟……”的直叫唤。这老爷子可气糊涂了,也顾不了自己的颜面,竟举起手中的权杖--文明拐棍,朝吾祖头上砸来。吾祖眼疾手快,顺势夺过快要落到头顶的拐杖,以五分的力气一掌朝其胸口扇去,只听又是一声“啊哟”,仰面朝天,捂着胸口,坐在地上连声叫道:“反了,反了……”事后,曾祖为息事宁人,既摆酒赔罪,又花银子为其延医用药。一场风波,乍看是平息了,但复仇暗火还在心里不断地燃烧,无法熄灭。族长曾多次扬言要好好地教训他,可见他在家的处境是多么险恶。
       不久,吾祖的为人与遭遇被中共桐庐长江工委办事处主任兼新四军桐南独立大队队长何东初(绰号,何爪子。当时,何东初是以笔墨贩子的身份作掩护,游走于枞阳沿江一带学堂,发展抗日力量)获悉,便登门宣讲中共抗日力量迅猛发展的大好形势。二人越聊越投机,都有相见恨晚之感。双方经几次接触深谈,何东初认为时机成熟,问吾祖是否愿意参加新四军(当时百姓敬称为“四老爷”)。吾祖早有摆脱困境的想法,是(1942)年秋,经何东初介绍被正式加入到中共桐庐地下党组织。不久,被任命为枞阳税务所所长,担负看枞阳、铁铜、长河口等一带地区军费征集工作。
        吾祖参加新四军后,没少给家里带来灾难,也连累了乡邻。因是新四军家属身份,家里成了日、伪军频繁袭扰的重点户。有次,一帮黑狗子气势汹汹闯到家里,用枪口指着曾祖母(后继何老孺人),要她交代吾祖活动去向未果,便将其抓到旧桐城县,关进大牢。曾祖母一双金莲小脚,那受得了这番长途奔袭?挨到了孔城,双脚血泡全磨破,染红了鞋袜,疼痛得钻心。实在走不了,这伙可恶的日伪军一路鞭笞,连拖带拽地过了大砂河,关了三个月,交了一笔不菲的保释金,才被放回。
       一次,国民党桂系李品仙部军情组获悉,吾祖筹积了一批新四军军费,于是指派与吾祖同村军情人员钱森(时任国民党桂系枞阳情报组组长)率人到我家抓捕家属,试图迫使吾祖交出这批军费。钱森脑子还算灵活,当时也不敢得罪新四军,还是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对这帮军警人员只是模糊地说了任务目标家是在相公庙隔壁,而没有说出我家的具体位置,尔后他就坐在我家抽烟喝茶(这是变相的保护我家),让手下人员去执行。那帮宪兵竟直扑相公庙上隔壁从伯钱燕奕家中,举起长枪托砸向正在冒着腾腾热气,蒸煮着酒曲的酿酒大锡锅,“当啷”一声,锡锅碎了(按:人心没碎),酒糟熟料泼撒了一地。从伯老母胡老孺人慌忙跪下道:“军老爷,军老爷,找错了门,我家根本不是什么新四军家属……”那帮家伙连砸带骂:“妈的B,打的就是你家,谁说不是?你一日不把在新四军的儿子交出来,就别想过安宁的日子!”……后来,还是钱森出面,草草收场,带人回去交差去了。
       1944年8月,我新四军桐东南长江独立大队获悉石矶头附近徐大屋享堂内潜伏一个名叫“老葛”的日伪汉奸特务,如不趁早铲除,后果不堪设想。这个敌特十分狡诈,行踪诡谲,居无定所,欲擒到手,困难重重。某天,有情报获悉该敌特刚从外地“云游”归来,大队长何东初果断下令我祖务必将其抓获。并派官埠桥黄华里许姓小战士(据祖父健在时讲,他时年十七八岁,后在某次战斗中不幸牺牲,年仅廿十几岁)协助。我祖带着小许装扮成商贩,午后悄悄的靠近徐大屋享堂,由小许堵住后门,我祖只身从前门闪进,穿过天井,抢步厢房,一个箭步跃上床,把正在酣睡中敌特脖子死死掐住,单膝牢牢地扣压住腹部,铁杆汉奸动弹不得,小许取出腰间绳索,麻利地将其五花大绑。正准备在钱麦园老虎山尾就地正法时,因众乡亲提出:如果在此正法,晚上走黑路经过此处时会让人感到害怕。尔后,改押至新开沟江边处决。为节省宝贵的子弹,由小许用匕首结束了这个家伙罪恶的一生。锄掉了老牌汉奸“老葛”,震慑了桐东南日伪人员。许多平时与新四军为敌的人员都纷纷表示不敢再充当走狗,并愿意为新四军效劳。
        1945年春,吾祖为把最后一批抗日经费及时上缴到总部,单枪一人肩挑两麻袋上百万元巨款,由铁铜地下工作站转运到新开沟口接收点。有乡亲见他挑着一担沉甸甸的东西,路过家门时,上前招呼他回家歇歇脚。然我祖深知责任重大,片刻也不能耽误,匆匆地经家门口而未入家门。谁知此去一别,竟三年杳无音信。家人都以为他在某次执行任务中遭到不测,或战斗中阵亡。曾祖一边吩咐祖母在家中摆放吾祖灵位,一边强劝祖母改嫁另媒生活出路。祖母仇氏含悲忍愤,拖着四个年幼子女,煎熬度日,誓死不改嫁,以挥刀断指血溅相公庙明志。
      1949年初夏,上海解放,党组织派专人携慰问品来看望家属。并将祖母与小姑接至上海与祖父团聚。此时,吾祖已转业到上海金融界任职。1958年,调任上海市人民银行南京路外滩支行任职,1960年反右时被停职,下放到浦东农场喂猪种菜,后在林维先(新四军军部主要领导人之一)、陈定一等老领导的关照下才恢复工作。
       一九六二年四月,因健康原因经上海市人民银行批准离开工作岗位,退居枞阳老家,享受政府特殊照顾。1972年秋,因突发脑溢血,经抢救无效逝世,享年六十有三。葬虎形山祖茔如岳公墓右侧。
枞阳镇五一村退休教师 钱 新 华
2015年7月7日 撰于麦园田间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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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7-11 18:34:5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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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照片三幅:一、我祖钱通公当年抗日战争中团部集体的照片。照片中前排左起第二人为我祖。二、抗战胜利后的吾祖留影纪念。三、吾祖退休自上海回枞阳介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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