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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7 16:1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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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读书时范老先生既有要求,也有因势利导,如范福潮与李牧师的女儿发现一个地方有许多书,他抄了一个书目,其父就在书目上写了一篇短序,以资鼓励。序的开篇即说:“人生短暂,能读到的书有限。若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多读书,读好书,就得熟悉书目”,真会读书的人,当自然知道熟知书目、版本及相关文献的重要性,可谓一语而收获读书之钥匙。“儿自幼喜书,九岁既知抄书目,用心勤苦,不输古人,真乃读书种子也”。
至于范老先生如何教其孩子读古诗文的,我认为有如下几篇值得父母与孩子们重视——《巧读〈诗经〉》、《参读之法》、《解〈西厢〉》(以上见《书海泛舟记》)、《〈史记〉读法》等篇章,可资借鉴参考。 文革时期许多青少年到处贴大字报、串联、抄家乃至武斗,城市里呈现一种闹哄哄的无政府状态,范老先生心怕自己孩子受害受伤,于是他坚持在家中课子。孩子即便外出,大多也是父母跟着,这对小孩自然是一种约束,难免心有不满。但范福潮似乎的确是天生的读书种子,那骨子里的爱书劲头,的确罕见,不仅在《父子大学》里频现,更在《书海泛舟记》里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文革闹革命后恢复上课,发下来的课本不是毛泽东的语录,就是他的文章与诗词,再者就是样板戏与忆苦思甜文字,满目的阶级仇恨与意识形态灌输。范老先生看后叹气不已,就让孩子不到学校去了,并说:“若是像你们现在这样上学,不光什么知识都学不到,反倒染上一身坏毛病,无礼、暴戾、虚假、狂妄,……儿子,你还小,社会上的事,我给你说了,你也不懂,要是不说,我就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养不教,父之过’,将来死了,我都闭不上眼”(P74)。
即便在咨询相当发达的今天,范老先生依旧是少有的能坚持自己理念的人。中国的父母只知道所谓的适应社会,很少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东西来教育孩子,他们的口头禅是适应社会,羊随大群不挨打。 父母对孩子的爱,不是你成天挂在嘴边如何爱他,而是贯穿在具体而微的细节中。越教到最后范老先生病情日笃,但范福潮毕竟是贪玩的年龄,如与同学晚上去看电影,就没能上课。回家后他母亲告知他,“昨天你爸准备了一天,你回来晚了没上课,今天准备了一天,又讲不成,你爸是病人,下这么大功夫教你念书,你太不珍惜了”。母亲的爱就是不一样,把爱孩子与理解丈夫,结合得近乎天衣无缝。“明天我替你去上班,你爸要给你补这两天晚上的课”。当儿子说明天要到钢管厂拉板条,等轻松了再替他时,母亲又说:“我和你爸说好了,你不让我去,他会以为你不愿跟他念书呢”(P172)。不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而是在非常时期能有这样的父母,在偌大的中国恐怕没几个。
范老先生古典功夫湛深,晚年得子,慈爱有加。但爱而有规矩,这并不容易。他当然希望孩子多读经史子集的经典,但说部类的东西,有故事,多悬念,富想像,很容易俘获孩子的心,孩子读了,他也并没有觉得是大逆不道的事,这就是爱与规矩的平衡与弹性——1968年范老先生被关进牛棚,范福潮无所羁绊地读了不少“公案”与“演义”,父亲知道了也只是让他收心而已,而非责备——这就像范老先生父妇俩倡导节俭,却也不吝让孩子出去走走见世面。如《书海泛舟记》里的《定军山》一则,说得夸张点,可谓之“千里追书记”。范福潮借了孙叔叔的书《亚瑟王之死》,而他人又将此书借去,不能按时归还,且人与书远在阳平关。于是其母给他十元钱,他就背上“上山下乡干革命”的红字军绿挎包前往。后来找到借书的“二哥”,总算准时归还了借书。范福潮将此事写给在他湖南二姐家暂住的父亲,其父以一首诗来对此事加以调侃:“谁言蜀道难,一夜阳平关。不追亚瑟王,怎到定军山?”(《书海泛舟记》P56—58)如果你是家长,在这样的细节中看到了什么呢?在我看来,一为满足孩子外出旅行之癖好,二为培养孩子的诚信意识。把钱花在这样看上去并非多么了不起的急务上,有家长或许认为范老先生夫妇过于纵容孩子所好,实则大谬不然。 我曾经说过,如果家长没有被损害自己及孩子权利的观念所愚弄,只要他们愿意在孩子身上花时间,倾注心力,中国教育的问题就能解决一大半。
可惜的是,有不少家长习惯于相信官方说辞,要么放弃了作为父母在教育孩子时的权柄,要么滥用权柄。我们不必去安排子女的生活,但作为父母不能影响孩子的价值观,那未免是将自己的权柄弃置不用。但请你注意,这不是武力胁迫,言语轰炸,而是身教胜过言传地告知孩子,什么是值得学的,什么是不能去做的,哪怕是一看上去就能带来好处的,也不能去学。如范老先生之反对孩子把写文章当作敲门砖,反对去读那种毫无含金量充斥着意识形态“红字”的工农兵大学。父母的爱与影响,不是你的硬性规定,而是潜移默化的效果。如果不在这方面下功夫,那父母在我看来就没有尽到相应的责任。
文革可谓乱世,但就是在这样集体反智,乌合之众放弃自己的思考,成为他人思想跑马场的时代,犹有这样的父母如此负责,使真正的文化浸润到孩子的心田。这就像你看了电影《我是山姆》里这样的智障好父亲,再看电影《美丽人生》,在集中营里,每天受到死亡威胁的父亲如何给予孩子充足的爱、保护他不受伤害一样,我们这些在相对正常时期之为人父母者,不觉得惭愧吗?你智商正常,收入不错,处在一个相对比较宽松时代,却拿出万般理由,不陪伴孩子,不愿意在他们身上花时间。更要命的是,却无时无刻不在嘴边挂着“我是爱他的”之口头禅,以掩示自己爱之缺乏行动与质量。 我很喜欢如沐春风的教育方式,与其说是教育,不如说是熏染,润物细无声大约也就是这个意思。那些教育者自己都做不来或者都不准备实施的说教,除了平添说教者的虚伪与不懂教育外,实在不能让人看出其中的好来。《傅雷家书》教了不少欣赏文学艺术乃至如何做人的方法,但在具体要求及言行上,于我看来太过严厉;萧乾父子的《父子角》平等温馨,但较少谈及读书之法。倒是范福潮的《父子大学》、《书海泛舟记》里能兼得实在的生活及读书技巧,又能得爱的温馨浸淫,不失为一本变相的教子佳作。在这个充满着许多纠结与诱惑的时代,父母之爱,如何尽量给孩子安全感,是一门大学问,《父子大学》或许能给我们一些启迪。 2015年2月3日至4日于成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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