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小人物故事】 老憨

西湾居士

老憨

      在那个“计划生育是一项基本国策”大标语铺天盖地的年代，老憨算是与计划生育的政策杠上了。
      老憨夫妻一生养育了七个女儿，人称“七仙女下凡”。从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初到八十年代末 ，老憨夫妻俩几乎成了“造人机器”似的不停地生养，直到他们的第七个女儿出世，老憨才感慨“我命如此”的一声长叹后，终于缴械投降了，彻底放弃一定要养个儿子的想法。老憨夫妻也从当年的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变成腰弯背驼未老先衰了。
       老憨憨厚老实，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他的中规中矩曾经引起的笑话，一直在村里流传很久很久。那还是在计划经济，农村大集体的时候，生产队一切生产活动，都在队长的一声令下中开始的。话说某日，老憨利用中午回家吃饭休息时间，跑到村子里老剃头匠家剃头。正当师傅的剃头铲子在老憨头上理掉一半时，忽然从村头传来队长的喇叭喊话，叫大家尽快到稻场上集合，吩咐安排下午的生产计划。老憨一听，再也“憨”不起来了，他想，这队长的话好比圣旨，去晚了受批评是小事，扣公分可就划不来了。于是老憨一激灵，慌张站起来，扯掉遮毛发的围子，边跑边对剃头师傅说：“那半边头晚上收工再来剃了。”就这样，老憨用草帽遮住那毛发半边浅半边长的脑袋，在稻田里干了一下午活儿，但老憨半边头的故事，还在村里那是不胫而走，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
       虽然平时看起来温和憨厚，不善言辞，但内心坚韧倔犟。在其沉默寡言的表象个性里，掩忍着一种超强意志力的强大内心。与人共事，他能做到吃亏是福，但要是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讨小便宜”，老憨会像火山喷发一样爆发出来，而老憨妻子一定会夫唱妇和地站在丈夫一边，坚决拥护丈夫。一床被不盖两样人，就这样，老憨夫妻在村子里，被大家暗地里都叫他们是“顺毛驴子”。
      老憨 隔壁邻居 周 小爹爹,比老憨年稍长，有四个儿子，老大老二老三分别在小学毕业后，就不再读书了，帮衬父母在生产队做工放牛。那年头，农村都是靠工分过日子。上阵父子兵，可见当年周小爹爹是拥有劳动力的家庭，相对其他家庭，各方面都要宽裕得多。可这周小爹爹平时为人不太厚道。每到秋收季节，生产队在稻场分粮食，周小爹爹负责过称，他总是把那些因为缺少劳动力，入不敷出，粮食超支人家的箩筐踢来踢去，并黑着脸说：“做事人少，分口粮人多，靠后靠后------”当然，老憨家的稻箩，被周小爹爹踢过多少回了。

       “顺毛驴子”老憨与周小爹爹真正结怨，还是因为两家房子相邻一处淌水沟，因为界边问题，发生了激烈地争吵，差点闹到 拿板锹动扁担的地步。当然，这周小爹爹是有点仗势欺人的，一条公用雨水沟，他总是不断往老憨家的墙角挖，直到老憨的驴脾气爆发。虽然队长出面说话，但这周小爹爹也是的，末了还从嘴里还嘟啷了一句“你也不回头望望！”意思是说老憨家里无后无烟火，没儿子继承家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中国人受几千年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影响，当老憨听到这话，不亚于拿刀子捅他的心，他当时已经是第三胎女儿生下来不久，那时国家刚刚实现土地生产责任制，他想算了，他觉得靠几分田的收入，应付不了乡计划生育工作队的罚款，更何况抚养孩子们的负担，正准备叫妻子去乡卫生院做接扎手术呢。但有四个儿子的周小爹爹这么一说，这俗话说“人怕伤心树怕剥皮”，老憨是真的被这句话伤了，老憨不吃不喝，在家里倒在床上蒙头躺了几天，妻子哭哭啼啼地劝老憨：“要不，咱们再生一胎吧！”老憨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掀被子：“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对！再生！我就不信养不出儿子来！”     
         老憨就这样加入了“超生游击队”的阵营。他把三个孩子交给自己年迈的父母，吃了秤砣铁了心地带着妻子背井离乡，寄人篱下于江浙一带。夫妻俩同心协力，打工谋生。光阴易过日月如梭，老憨夫妻离家一走就十年未曾回来。这十年之间，真是命运弄人，老憨一连生养下四个女孩，硬是没生个带把 的小子来，从老憨给女儿们取“小惩”“小恨”“求果”望弟“等名字，可见他对生女儿的无奈和想生个儿子的渴望。但老憨看着一个个孩子像小鸡仔一样围着憔悴的妻子，心里别提多难受了，这些年老婆跟着自己带着嗷嗷待哺的孩子，受尽的生活的艰辛，。而这十年,他从未回过的老家也发生许多变化。虽然当年临走时豪言壮语，冲着项计划生育工作组和村干部说”三间破屋随你抓，不养儿子不回家"。但在政府高压政策下，房子已经被工作组几乎片瓦不留地一撤干净了，这十年，父母高堂已是风烛残年桑榆晚景了，三个随年事已高的爷爷奶奶长大的孩子，虽然读书成绩都不错，可也从没有见过父母。
        老憨心想，这口气是争不过来了，这一切也许是命运冥冥之中早有定夺，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还是认命吧。如果能给女儿们好好培养出来，也许是另一条出人头地的路子。老憨还想，自己虽为人夫人父，可也亦为人子，自己的父母年事已高，这些年来未能享受天伦之乐，还要为自己操持三个孩子，遭受别人白眼，自己于心何忍啊。与其这样在外长期漂泊着，虽然能赚点钱，也终不是长久之计，金家银家，比不了自己穷家，还不如回到老家，一家人在一起，踏踏实实过日子。
        老憨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回老家生活。
        老憨用这些年积攒的钱，并用在外地打工总结的经验，在村里办起来种养结合的立体养殖场。随着国家市场经济的深化改革和建设新农村政策的不断深入，老憨业务拓展越做越大，家庭收入也渐见起色，更可喜的事，老憨对孩子的读书事，从不马虎，要求严格。他家的“七仙女”们也是个个争气，仅大姑娘高中毕业，在家帮助父亲管理养殖场，其他的都按部就班的大学中学小学，个个出类拔萃。
        时过境迁，风水轮流转。老憨老了，女儿们也出息了，她们大学毕业后，分布在全国各地大城市就业成家，一到过年春节，老憨家门前像停车场一般，被女儿女婿们的车子停满了。老憨一手牵一个小外孙，眼睛笑眯成一条缝。老憨夫妻不愿意离开故土，老婆在家闲不住，种菜养鸡，侍弄花草。老憨没事，一手托着女婿送到精品紫砂壶，一手拎着女儿买的小半导体收音机，哼着黄梅调，在村里晃晃悠悠。每次路过隔壁周小爹爹家门口，已经老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老爷子，很艰难地抬起那如枯藤一般的手，摸摸花白的山羊胡子，有几分尴尬地说“兄弟你好福气啊！”   等老憨离开，他还准会自言自语的感叹“儿子是花瓶，女儿才是酒瓶啊！”因为周小爹爹的儿子没有读书没有手艺，日子过得都很紧巴，兄弟们之间，经常为赡养老人，闹得不可开交。尤其老爷子那“惯儿不孝，肥田出瘪稻”的最钟爱的小儿子，高中未能毕业，便逃学离家出走，据说因为吸毒贩毒，至今还在牢里。




  写在后面：故事有原型，敬请不要对号入座。由于水平有限和时间关系，不能长版累牍分段详尽叙述，结尾仓促。但为了故事的完整性，只得如此。
         
90年代初农村计划生育宣传标语

滨江松

惯儿不孝，肥田出瘪稻

老顽石

居士辛苦了。

小姐灬搞对象

确实有点像，我家三个男孩子，日子过的就穷，我屋后三个女孩子，日子现在过的确实比我们好！他嫁大女儿要了8万彩礼，然后把房子做起来了，第二个女儿长的是最漂亮的，到现在也没舍得给别人，礼金太高，眼光还高，非要女婿有车，有钱。以前他们家老和我们家作对，觉得我们家全是男孩，他们家全是女孩。我们家男孩子分到了田地，他们家女孩子没有分到田地，所以在村子里就到处和我爸作对，我爸的腿有点残，在农村是打不过别人的，所以被他欺负。直到我们长大了，他才没有和我们家作对了！

小姐灬搞对象

记忆最深的一次就是我爸爸出去打工，我妈妈带着我们弟兄三人在家种田读书，有一年夏天，他打了一条蛇，打死了半夜放在我家门口，吓唬我妈妈。他胆子比较大，经常晚上一个人驼个电瓶打鱼，经过我家门前就拿小石子丁我家窗户，还扮鬼敲门，问是谁，不出声，吓唬我妈妈。我那个时候特别希望自己快点长大，能够保护妈妈。

小米专卖

“惯儿不孝，肥田出瘪稻”

阳光房屋中介.

敢情七仙女中的一个仙女成了楼主的夫人，要不然怎么写的那么逼真

小荷初露

好文章！写得妙。

快乐金秋

那两张照片上的标语太吓人了。作为历史它记录下了当时计划生育政策的高压态势，值得留存。

董大装饰

超生游击队的年代已经过了

西湾居士

董大装饰:超生游击队的年代已经过了 (2014-10-21 19:41)

正因为过了，才是历史。

美丽乡村

真实的写照。

美丽乡村

真实而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