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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有花?
那几棵老刺槐,在乡下老宅的遗址边。
又是五月,绿意盎然的季节,槐花在岁月的枝头,似乎在瞬间改变了“人间四月芳菲尽”的遗憾,攻占了乡下所有的风景。在春去秋来,寒来暑往的季节轮回中,或许只有这不同季节里的花与花的禅让,才缔造了这丰富的岁月。
槐花很白,独悬枝头的绿荫丛中,抢眼,但绝不妖艳。朵朵相串,串串相依,一簇一簇铺开,绽放,但绝不张扬,极矜持地露出些许微黄的花心,散发出阵阵幽香,在乡人忙于春耕的季节里,那所向披靡的花开,灿如那少女甜美的笑,本是静美如画,但这热闹的花开,招惹得那采蜜的蜂儿,点缀在眼前动感十足,让人口越来越少的乡村,显得并不孤独。
走在只能容下一双脚交错的小径上,穿过长长的圩埂上的人家,我站在老屋遗址上,看眼前几棵老槐树的枝繁叶茂中点点白花,阵阵随风飘落的花瓣,轻盈自在,铺满地上,阳光温柔地使花瓣由白变黄色,由黄变褐色,直至“化作春泥更护花”。那被明媚的阳光温暖后的泥土气息,和着槐花袭人的香,沉浸其中,教人目醉心迷得有种甜蜜的向往,向往这美好的时光,恍若停滞,---原始而本真的美,有时叫人无能为力去形容去比喻。
曾经的邻居,从未离开过土地的农妇,我该叫她二嫂,年近花甲,身宽体胖,拎着竹篮,缓缓迎面而来,红晕而又带有泥土色调的脸,堆满健康和幸福的笑意。
“回老家不到我家去坐坐,干嘛在这树下发呆呢?”
“我在看花!”
“花?”二嫂一时不解,张目四望,充满诧异地说:“哪里有花?”
呵呵,我竟也哑然失笑。明明是花开树头,花落满径,空气里弥漫着如此沁人心脾的花香,她竟然说“哪里有花”。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忽然想起不久前读过张晓风的散文《不知有花》,文章里提及匆匆赶路的村妇,对作者赏桐花景,表现得十分的迷惑,站在满地落桐花的景象里,竟说“花?哪有花?”与我今天之遭遇如此相似,巧合得天衣无缝一般。
是我们太在意,还是她们太忽略?张晓风先生列举一例,亦堪为经典:曾某日游山,站在庙前看一轮落日西去,西天晚霞,如万艳争流竞渡,炫美无比得令人感伤,忍不住指着落日,转身对老尼说:“快看那落日!”不料,老尼安静如斯夕阳,头也不抬,淡淡道:“天天如此!”
“哪里有花”与“天天如此”,就像我们生活中无数次面对自己熟悉的人和事,抑或,老家那位二嫂的眼里,花,只不过是树的一部分吧!
初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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