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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日，饭桌上总有一铝碟清蒸南瓜。一家人尝后喜自不禁，清香、鲜甜、可口，如吃山珍海味，啧啧称奇。
南瓜清蒸，简洁、方便。妻子把洗净的南瓜切成月亮状的片片一字儿排在铝碟盘里，放在电饭煲的蒸笼上，饭熟，清蒸南瓜也就好了。当你揭开电饭煲的盖，清香扑鼻，有身入桂花盛开林中之快感。这熟透的条状南瓜片紫红色、暗红色、鲜红色依次递进，远视像一块块金光闪闪的金锭躺在盆里，又似赤身裸体的婴儿倒睡于摇床。在揭盖的一刹那间，热气腾腾的雾气袅袅上升，朦胧间铝碟内熟透了南瓜片挤挤挨挨、相拥相抱似穿着紫红睡衣的少妇在楼着孩子酣睡呢！
一铝碟清蒸南瓜养眼养目，更养心养肺。南瓜性温，味甘无毒，入脾胃润肺益气，化痰排毒、治咳止喘、利便利尿。在时下鱼肉鸡鸭、海鲜野味充足的餐桌上，南瓜——平民樵夫充饥的食物，也登大雅之堂了。如今，妻子隔三差五的蒸一碟清蒸南瓜，让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真要感谢妻的巧手。特别是只有半岁的小外甥也能吃到两片，边吃边哼哼唧唧，似在歌唱：这东西真好吃。看着小外甥的高兴劲儿，不油让人想起儿时天天吃南瓜的情景来。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家人口多，兄弟姊妹小，在生产队挣不了工分，分的粮食就少，但吃起饭来却比别家吃得多，入春断粮甚至于年底断炊，这是常有的事。母亲为让子女不受饥挨饿，便把门前屋后的空地辟成菜地已补家需。母亲起早歇晚在房屋前后清除杂树，四周扎上篱笆，翻土细作，不几日整齐划一、错落有致的菜畦就形成了。春天栽上南瓜、冬瓜；秋后种下萝卜、白菜。“一仓萝卜省一仓稻，一担‘饭瓜’省百斤粮”的经典谚语让母亲演绎得淋漓尽致。
南瓜，我们枞阳东乡俗称“饭瓜”，它易栽易活、结果多、收成大，是可以当饭吃的一种蔬菜。清明前，母亲将整理好的菜畦切成一段一段的，用锄头掏成凹状，上足基肥，将周围的碎土复盖上，这就是供栽“饭瓜秧”的“饭瓜墩”了。“饭瓜墩”有几十个，要布局合理，疏密恰当。安排有序后，母亲就专注天气的变化，在雨前栽上瓜秧，易成活。无雨，栽后的两天要在早晚浇一次水，不几日，瓜秧的两瓣就吐嫩叶了。再锄两遍草，浇两次人畜粪便，茎蔓落地后，节节生根，一个雨后，就是满园的翠绿。
南瓜的主茎紧挨肥沃的地面，一节一节落地生根，可长至数十丈远。次茎如网状撒开，纵横交错，其茎如指，其叶如荷。它恣意铺展，诺大的菜地也容不下它的身姿了。有的茎蔓枝头胆大劲足，爬向篱笆，像龙蜿蜒其上，足见它生命的强盛。结蕾开花如喇叭昂头向上，展示着生机勃勃、生命如火的青春活力。葳蕤绿叶，烘托着粉黄色花朵，蜂飞蝶舞，嗡嗡嘶鸣，嫩绿的幼瓜如孩儿的脑袋躲藏在绿叶下倾听着这美妙的天籁之音！隔几天，母亲在瓜园里蹑手蹑脚地走几个来回，将事先准备好的小草把垫放在稚嫩浓绿的小南瓜下，让它安心睡觉呢！这时的茎藤是不能随便移动的，以防茎藤受伤，花蕾枯萎，幼果凋零，小瓜脱落。“草窠里的瓜，自长自大”即是这样的道理吧！
立秋前后是摘瓜的日子。母亲小心奕奕的在瓜地里寻找，将成熟的瓜用剪刀剪断瓜纽然后堆放在篱笆门口，我和弟弟再搬进屋里。此时采摘的瓜称“夏瓜”，个大、质优，绵甜醇厚。它易于贮存，留到年底吃还是新鲜可口。收成好的年景，房前屋后的瓜地可摘到上千斤瓜，堆放在房间，就像一座小山丘。母亲会挑上好的南瓜送给左邻右舍，亲戚朋友来了也会捎带几个。第一次采摘后，母亲会在瓜地里再施一次人畜粪，以保证“秋瓜”生长。当寒露时节，母亲采摘完“秋瓜”，清除瓜藤，又种上萝卜了。
七月半前，母亲就会在瓜园里寻瓜皮有纵沟凹陷和突脊隆起的、橙黄色大熟瓜洗净切片，煮一餐“南瓜饭”。南瓜饭清香扑鼻、柔软绵甜。第一次吃，无需下饭的菜，我和两个弟弟像饿虎扑食一般，一碗“南瓜饭”一刹那间就碗底见天。好吃，肯定要比往日多吃一点，当见锅粑都吃个精光时，我和弟弟有放碗不放筷的恋恋不舍。母亲唉叹：省了一把米就不行啊。早上煮粥也用上大半个南瓜，这叫“南瓜粥”。从此，一日三餐与南瓜结缘，一个秋冬与南瓜相伴。
南瓜天天吃，虽不觉饥饿，也让人生腻：甜刮刮的，难以下咽。更让生厌的是南瓜有益气之功效，而腹内又油水不足，多吃则腹内之气如浪涛汹涌，屁声不息，越忍越响声如雷。记得那时我在四五年级读书，每遇腹气下泄，让人好不自在，又经同学指指点点害羞得恨不得掘一地窖循入。曾逃学几天，老师动员复又到校。为让我安心上课，老师在课堂上说：屁乃腹内之气，身上之宝，人若无屁无气，必定死了死了。同学之间放屁，怎能指点嘲笑。后来虽时有此事发生，同学笑声确实渐稀，且都呈现和善面容。
南瓜炸肉这道乡下大菜是母亲的拿手技艺，但南瓜炸肉也只有在大年三十晚上才能吃到。三十这天，母亲将事先贮存好的南瓜洗净切片，在蒸笼底上依次有序的密密的摆放一层南瓜片，再摆一层五香粉揉捏的五花肉，又摆一层五香粉揉捏的南瓜片，再放一层肉片。如此反复，直到蒸笼摆满。再摆满另一只蒸笼，后将蒸笼叠置，再盖上笼盖。移立锅心，放入浅水，锅洞则放火猛烧，水沸则小火慢煮。其时，蒸笼内的米粉、混合着八角的浓香溢出；南瓜清香也不示弱，紧随其后在锅屋内旋绕；五花肉让米粉、南瓜打扮、梳妆姗姗来迟，与两位农家碧玉相遇，真有相见恨晚之态，相抱相拥相亲，缠绵搀绕升腾。化作袅袅薄雾穿过厨房在满屋内弥漫，一屋的物品似乎都浸入在南瓜炸肉的清香里。年的帷幕徐徐拉开，鞭炮声次第渐起，我和弟弟再也不愿凑合外面的热闹，而是呆呆的守候在厨房翕动着鼻翼、吮吸着肉香。。。。。。
物以稀为贵。现在再吃这道菜，再也嘴嚼不到儿时的滋味了。
现在偶遇高朋满座，目睹各色人等猛吃海喝、公款置换的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吃一半废一半的场面，怎么也撩拨不起我的酒瘾食欲。恻隐之心又起：妻子隔三差五做一盆的清蒸南瓜来，无油无盐，有色有香，赏之，眼福；尝之，口福。岂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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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5 08:22:03
发表于 2012-10-5 08:59: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