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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年间，冀洲城南蛰居一庶民，姓邹，双名昌荣。齐眉田氏，生三子，乏雌。
昌荣一生别无它好，只喜在地脉、气息上耗费心机，寻求诸家之笔论，踏观百处之田川，好似野狗嗅地皮，谗猫寻鱼虾。每况受人之聘，为人安、迁、择穴，却也能唬得人愿，故此，人们为他取了个‘小神仙’之名。若论他的道行高下，左邻却也无有几人与他比肩而立。然而，他却未将自己妥善如意。虽为人之愿，纳些银两，但只能勉强糊养家口，好似露珠润禾秧，知了撒尿水，家中依旧衣食单寡，终年复日萧索过活；徒手探囊，兜底甚微。
昌荣掐指算来，自己已是日暮西山，秋末蝼蝈的况景，回首一生真如竹篮打水，镜中拈花。
昌荣之长子邹润业已成家，娶妻赵氏，耕种人家之女。赵氏性情温和贤淑，知情达理，料理家中琐事从不烦腻倦怠，首尾相应，很得公婆欣爱。然，邹润却不似赵氏之勤奋，那暖屋热被及至做工之时也不肯舍弃，镶着一双惺忪睡眼，松松垮垮奈何面，霜附茄之萎蔫。他仿佛把满腔的热望都寄托在了醉梦里。赵氏素把好言规劝，但，邹润性情燥急，好似磷沙擦火，赵氏常遭他恶手。邹润的惰怠致使终年聚银有限，囊中羞涩。
昌荣之次子邹泽也圆房有年，娶妻王氏。王氏外貌也是个水灵之人，实则其性憨直，粗手笨脚，言语中冷多暖少，常把些脏话带在口边，夫妻间经常吵闹。昌荣虑婆媳、妯娌间性不致同，恐混时日久，生出事端，旁人好笑，故令润、泽二子另立炉灶独自过活。邹泽耍得一手绝好的木匠技艺，随其师岳在匠铺里打理生意，时有外工也便由其统众前往，很受其师岳器重，结年算来囊中积陈却亦丰厚。然，邹泽却是寻花问柳之人。可怜他那囊中之钱财，皆蔽了家人在外偷充了‘狗洞’，填了‘脏坑’。
昌荣之幼子川儿尚未论婚。川儿应得一手屠宰技艺，在肉铺予人帮闲为业。川儿性情浮燥，善饮好堵，囊中十有八九萧瑟，全然不体恤爹娘之寒苦，更不为己日后所想，倘那囊中稍有落银，便与众人抛了色子，充了肠虫，并且心狠凶残。如那猪牛之畜待得屠宰，川儿只须呐上一口丹田，两臂一绞，便将其掀翻，一刀下去便结果了性命。那些畜类远远嗅其身膻便瑟瑟抖颤，好似兔子遇见老鹰，病夫撞到阎王。
这年春上，本地一钱姓族众，都披了孝麻；谢世之人双名万富。
万富与齐眉米氏膝下有双凤一虎，都已婚配有年。万富生性与人谦和、稳妥，更不曾有蛤蟆观天，狗眼睹地之珠目。壮年时，迎风冒雨，寒来暑往，遍跑苏杭、京城，贩卖几匹绸缎生意；又兼米氏持家有度，渐积些钱粮。月圆月缺，春去秋来，万富渐觉气力有些不盈，难以从心，便与齐眉计议，舍些银两给儿子满柜置几倾田地，即使日后不能丰富，也能养家过活，恐买卖行当提心吊胆，疏心之时一夜便倾尽家资。
灵堂内，满柜正蹲在灵枢前给他爹冥化纸钱。但见那：
琼楼玉宇翔仙鹤，柏桧枝头落五彩锦鸡。碧水莲藕游锦鳞，中洞八仙两旁泣。椁飘柏香涂金漆，绫绸五色花遍开东西。蟠桃瑶果盘中架，缕缕香火炉中立。
俗话说：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满柜的为人与他爹车撵同辙，他并不似那积财吝啬之富翁，只知昼夜盘算，锱铢必较，积些陈薪岁米，宁许虫入谷芯化为壳，雨穿屋顶滴入囤，也不肯济世。虽说满柜在左近是一富户，但他对乡邻却很奢侈。若有那些生活短缺或偶遇不测之人家，求上门来贷钱借粮，满柜向不立帐，从不追问讨要，只当无有此事一般。
常言道：人无敬父心，何必求外友？素日满柜齐眉二人待其双亲可说是极俱孝顺，百口应允，从不拗执。如今，他爹驾鹤西去，他岂能让他爹于九泉之下再辛苦忙碌？故此，满柜便屈步走向邹门。
昌荣与满柜寒暄过后，满柜便说明了来意。
他泣着泪：“家严劳顿一世，我等也未在床前尽孝几日，他老人家便匆匆谢世而去，故我等于心不安，遂邀先生为家严择一冢地，将其厚土安葬，以慰在天之灵，以赎悔怨。”
“贵府之家严辞世西游，实为一大痛事；然汝等尽孝之举，众乡邻皆知，路人可表；故汝等亦不可痛彻五内，悔恨难安，当节哀善后，以慰仙灵。吾今之伎俩，恐遂汝愿。择穴如观人之窍耳！当细审阴阳，熟辨形势，若差毫厘，谬诸千里，非惟无福荫佑，抑且酿祸立至。书曰：山川地貌如翔弯舞鹤者，形之结如；如惊燕走鼠者，势之棼；如禽闪弹者，势必惊飞；如蟹伏赘者，形必顾身；如拜思谢职者，形之拱......葬者若能知其所在，使枯骨得以乘之，则能得福。风水祥地乃积天地之蕴，攒万物之灵气，历万千载日月之精华凝聚而成，并非目下即所寻得之。”
满柜谦恭地曰：“刚才先生所言岂非对牛弹唱，仗先生胸罗满腔的学识，恐未难寻得。我这里先行拜谢了，烦劳先生煞费心神，满柜恩世铭刻。”满柜扑卧于地，纳头便叩。
昌荣赶忙将他扶起，“汝亦不必此礼，视汝有此孝心，应汝之愿，吾当竭力而为则可？若寻得汝亦勿狂态，寻不得汝亦勿烦伤，三日之时与汝一个说辞如何？”
俗话说：受人钱财，与人消灾。
人间四月，花香蝶舞，嫩草荫地舒胡杨。雀鸟鸣镝枝头闹，梭燕双飞画栋梁。碧水清清，头顶蓝蓝，锦鳞跳跃风筝翔。蛙鸣蟋叫蜂拈蕊，醉煞心扉踏青忙。
天近正午，昌荣一路寻观冈骨、源脉足有二十里之遥，仍未得穴。昌荣毕竟年岁已高，渐觉腹中空荡，足腿酸麻，故寻一净地而卧，啃些面饼。自思：如此前凡之况景，恐误人之愿，莫若午后另擗它处寻之。思定，他便将息下来，囫囵睡去。朦胧中昌荣觉那喉好似烈日熏柴草，烟囱腾青袅，他便爬将起来。恰那正北百丈之外有一东奔西走的古流。昌荣急俟河流而来，忽见对岸一奇貌景象。那三十丈左右处有一三面土丘环连，丘后耸几株参天之古树，似那巨大之扇斜插其后，前面一片宽阔，一条羊肠直抵河边。昌荣兴致之下，把那口渴早已忘记，他寻下五七里之遥，才找一窄细流水，趟水而过，直取那土丘而来。他未急近那丘，奔左右百步之内细审一凡，后，于丘下面南一观。前有绿草荫地，横粼波一条，暗隐羊肠直取河边，似那钩竿之垂钓。后有土丘高耸，若那椅銮之倚背，几耸古树背后立，宛若芭蕉扇面斜里插，左右各亘土丘相环，恰似肘搭两边架，足下入风不泄，聚沙不移，可谓抱元守一。呜呀！此地莫不是那銮殿之椅麽？
昌荣未急归返。相地之人，却也有个说辞。昼间所择之地形貌，如观人之表皮，以此尚不能断论其内之祥蕴，须待更深夜静之时方能细审其中有无端倪。目明之人一昼夜便可断其之祥瑞，若目昏之人，须待几日方可定论，瑞则取，煞则弃。若差之毫厘，便谬诸千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岂能昧心......
昌荣俟那日垂暮昏，了草啃些面饼，捧饮几口河水，便距那土丘十丈左右寻一卧地，囫囵躺下。
时值月末，隐了寒宫，只那众星宿当值于穹，恰是那观地之上好时日。此刻虫草唧唧，温风拂动，亦无那寒凉之感。昌荣亦无了眠意，思那一生奋发向进，别无它好，择此道，唬得众乡邻宠敬，赏些银两，持续温饱，惟那几个不进取之子，懒散成兴，吃喝赌嫖，全无持家之心，叹一腔心血徒费，恐今生与那福禄无缘矣！
更已深次，夜亦籁静，观天象昌荣觉时候亦无了多大的差距，如有异状，亦该显露，故翻转身躯，伏地向那土丘观之。约有双盏茶之光，自那土丘下的凹中现出层层之光环，忽乌、忽白、忽黄。俟那光环亮过之后，便自凹中现出一黑盔黑甲之物，身高约有五尺三寸左右，眼似铜铃，闪出绿光，甲胄闪着光亮，挟着一阵黑风直取前面河中而去，“扑通”一声便射入水中。随即，从那凹中又有一白物现出，身形模样亦和前物相同，挟白风也直取河中。尔后，有一黄物，亦自取河中。尔后，那隐现之羊肠，便似一条荧光，明了起来，仿佛一根钓竿忽上忽下的摆动，恰似钓鱼之状。昌荣即刻明了，凹下五尺三寸左右有盆一盏，内蕴三尾金鱼，皆是经千万载聚天地日月精华而成的灵气，若有福德之人葬此，必享千年之富贵也。
枝头鸟雀骚动，东方渐白，那三物匆忙自水中复凹，再无异样，依旧如初。
伺日，昌荣归，将所寻之地言与满柜，并未提及凹中之见，谨嘱曰：“其家严之穴只取四尺之深，不可贪掏寸许，惧寅酉属做。”
转瞬几秋。这年夏，天大旱，云龙滴雨不施，禾枯土焦，就连那细小溪流也见了缝隙，渔人的捕网似曾冒了烟，庶民眼下的庄稼更无了指望。虽不及秋成，庶民亦口减了来，捡些草果子粒免饥之备，有钱之家则车拉马驮囤积粮柴。
昌荣一家的日子也紧拼了起来，视那儿孙妻媳的脸上也无了精彩，昌荣终日忧叹。忽一日，昌荣忆起满柜家严那冢。是夜，昌荣便将其三子叫拢至他的房内。
昌荣说：“汝等素日不持勤好俭，懒散度日，今朝此景，如何应对？古人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思吾一生向未做那损阴伤德之事，今朝顾及汝等之命，屈做一桩辱祖没宗之暗事，无论如何，愿汝等日后好自为之，克勤克俭，安心过活，万不可歪思。”
“爹！让俺们干啥？”川儿打探。
“汝等邻月初一，径至艮方二十里处，有一凹，环乾震坎三面，后一土丘生古树数株，凹中一冢，前二十丈一流，汝等近于十丈左右伏于前，至更深人静之时，无论撞到何物至河皆要将其捉住，切记，切记。”
川儿说：“到底是何物？”
昌荣说：“天机不可泄露，到时汝等自然便知，只观汝等造化了。”
俟到下月初一午后，邹润拎着锻铁的大锤；邹泽腰叉板斧；邹川手攥砍刀，各持着家伙径取东北而来，寻得地头一观，与其父所言并无两般，便择一敞地歇息下来。
“哥！你猜俺爹说的到底是何物？”邹川焦急的问。
“俺也摸不准！”邹泽说。
“反正俺觉得爹不会唬弄俺们，肯定是一个宝物。”邹润高兴的说。
“哥！俺们捉住那物，如何分法？”邹川问。
“那还用说，俺们三一三十一。”邹润说。
“就听大哥的！谁也不许多吃多占。”邹泽说。
“分了财宝，俺要痛痛快快的支上几把......。”邹川说。
“分了财宝，俺找个好的去处......”邹泽说。
“分了财宝，俺就想睡几个甜梦......”邹润说。
日暮低垂，邹家兄弟三人，依照他爹之言，取河与凹之中伏了下来，凝聚目力直望那土丘。约到子夜，自那凹中透出层层光环，忽乌、忽白、忽黄。俟那光环亮过之后，便自凹中现出一身罩黑盔黑甲之物，那物身高五尺有余，两只硕大之睛向外凸出，并且放出绿光。邹润吓得根根毛发倒立，脑皮发涨，即时便闭了气息。那物挟带一股黑风，直取他们身后的那条河流而来，邹泽的脑袋“轰”的一声，随即那身躯也颤嗦起来，裆间暖流下泻。他“妈呀”一声，抽腿便跑，一气之下狂颠三五里之遥，拖得大汗淋漓，气嘘不定。想那川儿长久杀生，竟无一丝恐惧。他握紧刀柄，自思：想必家父所说便是此物。还未及他多想，又一白物带着风声，也直取河边而去，扑通一声便射入水中，激起一片珠翠。川儿自思：不妙，那物无了，想必弟兄三人白跑一趟。正思间，又一黄物自凹内冒了出来，外凸两火红之睛，闪着鳞光，挟着呼呼的黄风直取河边，势道猛急。川儿抡起杀猪的砍刀，猛劈下去，“叮”的一声，那物便无了踪影。
川儿四下搜寻那物，却不知去向。只足下有一光斑，拾起一观竟是一片金叶。川儿后悔莫急，且侯了好大一时亦未见有何物复出，便扫兴而归。
昌荣见三子懵懵而归，心内已了然十之八九。拢来说：“吾号尔等捉那物，并非鬼怪，实则是三条受万千载天地灵气孕育之金鱼，各为乌金、白银、黄金之物。三物于更深人静之时现出原身，投至河中采纳天地之灵气。至那鸡啼鸟鸣之时三物皆会归位，无论汝等捉得那物、它便应尔等之求，后将有享不尽之荣华富贵。三物并无害人之心，因天机不可泄露，故吾为尔等亦未明示，一旦败露，亦就无了灵验。吾遇那三物之时并非不思捉......
昌荣还未把话说完，便一命呜呼！
后来，邹润尚未俟到乞讨之地，皆因其配有一贤妻。邹泽被人敲断双腿，痿于席面，皆因花柳之原。川儿下了死监，则系赌欠偷盗害命所致，只等秋后人头落地。
世人莫丧良，邪恶遭天谴。施得香火飘人间，敞徘迎笑脸。懒惰之痴虫，终身卜贫贱。拈花惹草心残忍，苍天睁法眼。
——《卜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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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22 11:26: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