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老谢
题记:有些人,相处的很久,一朝离去就去了,没有一丝牵挂。有些人,却又无法忘记,在雨飘落风吹起的时候,在不经意间,你会想起,想起那曾经的岁月。( 一)
我的一个朋友,人们习惯的称呼他老谢,我常常会想起他。
他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如果他坟边的几棵小彬树也象他那样无拘无束、乐观愉快生长的话,估计应该有在老家时常用的蓝边碗口粗了。
今天看到一个好朋友写的文章,我又一次想起了老谢。
他是我上班后第一个交的朋友,那时我才二十岁,刚刚分到一个乡镇税务所报到,老谢当时可能已经有五十多了吧。
他大大咧咧地从外面进来,听说我是刚分配来的学生,他特地笑呵呵地凑过来,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问,“小伙子,看你还挺精神,你酒量如何?”
我这人虽也算是个读书人,上学时可不算是个好学生,烟也抽,酒也喝,听了老谢发问,我谦虚地笑了笑,习惯的回了一句“还行”。
老谢高兴的脸笑开了花,眯着小眼睛,用手指着我说:“好啊,那明天早上我喊你上早班,我请你喝酒!”
第二天一大早,老谢就敲我的窗子,我和他一起上早班,上早班的地点在农贸市场,任务是收取小贩的月税有时也维护维护农贸市场的秩序。
现在想来维护农贸市场的秩序似乎不是我们的职能,但到了老谢这边,他是一定要管的,并且他有这个权威且一定能管好。
老谢工作效率特高,特点是嘴、手、脚并用,嘴里嚷嚷着“走走走”,手不停地将人四处里乱搡,脚就去踢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乱摆乱放的篮子、筐子。
一般这一项工作时间是二十分钟左右。
那些聪明乖巧一点的小贩们在老谢那矮胖的身子刚刚出现时,已然捷足先溜了。
三下五除二,各就位后,老谢就要开始第二项工作————“巡查”整个市场,收取月税,这家五十,那户三十,他负责口头核定标准,我收款开票,这项工作一般在一个小时内搞定。在“巡查”中把我向市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诸如卖白肉的知生,老陆,卖鸡的二贵,卖鱼的老王等等————一一隆重推出,不厌其烦地绍介说这是新来的,是“我徒弟”、“以后工作上要多支持配合”云云。
说真的,当时我听他介绍说我是他的什么“徒弟”的,心里实是大不以为然的,心里滴沽说我又不是跟你学砖木匠,怎么能叫“徒弟”呢。
但事后证明这种介绍是颇有点份量的,那些被介绍者均点头哈腰,作明了状。
再后来我便拥有了和老谢一样在市场上飞起一脚将不听话的小贩们的篮子踢出九霄云外的特权,对于这种在今天看来显然是违法的“特权”,回首想之,肯定不是由国家法律赋予的,它的行使更多的解释是来源于老谢“徒弟”这么一个显然份量不轻的身份。
在“巡查”中要解决的问题很多,如掺杂使假、克扣斤两、买卖纠纷问题,和由这些问题演生出的诸如骂娘、侮辱人格以及不甚激烈的肢体接触等其他问题,说实话,这些问题看起来简单,但你真要想完全处理好,让利害双方都满意,那事情复杂难度一点也不亚于分清是先有了蛋才有了鸡,还是先有了鸡才有了蛋。(待续) 很不错的文章,期待下文。。。。。。 写的很真实。就是现在,身边也不泛老谢的身影,生活就是这样。 写得很真,期待中. 很好的题材,盼望下文! 回憶老謝,更是回憶那段你成長的歲月.你從跟著別人做啥你學啥,一路走來,你終于對你的工作有了新的認識,盡管你是吃皇糧,原來你的工作也是要遵循法律授予的權限. 文章寫的是N年前的老百姓市場,很有樅陽人的特色,也符合樅陽老百姓的心理,若能寫完,一定當屬精華之作! 梧桐期待中! 大家都在期待中!! (二)
现在我们总是说小贩们是社会弱势群体,正是基于此,人们往往容易忽视他们的智商。
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公曾说过对待历史问题的处理“宜粗不宜细”。老谢处理起这些问题来,依我看来正是本着邓公这个处理问题的原则,他是不问什么谁是谁非的,更不用什么调查询问、提取证据,老谢喜欢一个人说了算——其实就是在提了多少年“依法治国”的今天恐怕很多人也还是喜欢搞“一言谈”的,中国就这国情,不过公平正义可都是国民所衷心期待的。这也不能太急了,还只有慢慢来。
老谢认为买菜的与卖菜商贩如果为斤两吵闹,那肯定是卖菜的有错了,“自古从南京到北京,只有错买的没有错卖的”。事后想想也是这个理,卖家对与消费者太多的时候都是处于强势的。买菜的与买菜的吵时,能劝两句劝两句,或者干脆就不劝,“他们吵累了自然就歇了”——我私下里问他为何不劝时,他是这么回答我的。卖菜的与卖菜的有时吵的凶了,他看不过去了上去就是一顿臭骂,但具体不提谁,主语用永远是第二人称的复数, “你们”,“你们可是吃多了撑的!”“你们要真的是不想做生意就给老子滚回家去!”
看起来似乎是这么简单,处理起来似乎是这么得心应手,但里面还真的大有学问,我就不行,到今天我也纳闷,人家怎么就这样听他的。
在“巡查”中老谢还有一个格外的工作内容,那就是抓小偷。
我们单位所在地是个小地方,掏钱包的专业窃手不多,这里说的小偷是指夜里到农户鸡鸭舍里偷到鸡鸭第二天到市场出售的小蟊贼。
我就看过老谢抓的小蟊贼。
老谢事情忙过后就在市场内转悠,七转八转,转到市场一个角落里,看见一个小青年守着几只鸡,老谢走到边上,先问问斤两,又问问价格,再将鸡拎起来翻个身,摸摸。然后叫小青年把鸡提着,跟他到单位去。小青年很听话,一句话没有,低着头,去了。
我就奇怪了,问他也不立马回答,他只是呵呵一笑,笑的看不见眼珠儿,他说,其实简单的很,卖东西,哪个不是往交易旺的地方挤?而他却躲在后面角落里。偷鸡的时候慌,手忙脚乱,有的鸡膀子、鸡脚都被撇断了,一摸就能摸出来。卖自家鸡的斤两事先肯定称好了的,偷的鸡他晓得个屁。偷来的鸡卖的价钱低,巴不得早早脱手了好开溜。
我想起了我以前看过的一篇小说,作者是谁现在不记得了,讲的是一个老农家的西瓜被偷了,他就拿着被偷去西瓜的藤到市场上去找偷他西瓜的小偷,小偷当然不承认,那个老农就将藤和西瓜的蒂一个个的对,他边对着瓜蒂还能边叫出他为每只西瓜起的名字,真有意思。
上初中的时候,我二叔送给我一本《外国短篇小说选》,黄色的封面,北京一家出版社出的,我二叔为何要送我小说我已经想不起来原因了。
不过,回忆总是美好的。
对于过去的回忆,我有时把握的很好,象手中拿个筛子,总是能滤去丑陋的,留下来的永远是愉悦我的美好情愫,不是我虚伪,只是我认为不需要用那些不愉快的回忆让自己本就不年轻的脸庞再次愁容满面。
似水流年,人生苦短,我总希望自己能与老谢生前一样快乐无忧,也希望在天堂的老谢亦如生前,一切均好。(未完待续)
- 淡淡的墨香书写着淡淡的回忆,很不错的文字! 引用第8楼一回事于2008-07-16 12:34发表的:
淡淡的墨香书写着淡淡的回忆,很不错的文字!
太好了! 越看越像大學的作品了! 引用第10楼夏一梧桐于2008-07-16 17:19发表的:
越看越像大學的作品了!呵呵! 引用第10楼夏一梧桐于2008-07-16 17:19发表的:
越看越像大學的作品了!
我倒认为楼主和"一回事"是同门兄弟!这样的文章很难得!真的!!! (三)老谢的经历比较复杂,朋友更是五湖四海都有,他说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就看上了我,还说我这人实诚、精明,将来一定有出息,还开玩笑涮我说自己老了,哪天退休了在我手里拿工资时可不要说没钱,他真是把我当成了他的忘年交了。
他在我们单位所管辖的一带可是有名气的,每每喝酒后总是向我自吹他比书记、乡长的名气只会大不会小,只要是场面上的人,没有他不认识的,更没有不认识他的。
我记得曾问过他上上下下怎么认识这么多的人,他说原因其实很简单,无论是工农还是兵商,他样样都做过。他是不是真的都干过这些行当,我倒没有认真去考证,更不敢乱说,不过,他当过兵唱过戏倒是事实。
小镇上有好几个是他从前连队的战友,其中一位腿在部队演习时受过伤,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他们在一起时喜欢相互叫着在部队时取的小名,就着冬天里的阳光靠在背风的墙角里开个玩笑、说长道短。
老谢有一次酒喝高了一点,我扶他回家,一路上就听他唠唠叨叨的说,自己在部队时黄梅戏唱的真是棒,都参加军区文艺会演了,转业后先是在武汉市文化馆工作,后来家乡的小镇响应号召也成立了黄梅戏剧团,多次做工作要他回来,自己经不住劝就稀里糊涂的回了,当时在这个小镇还真风光了几年,比现在的影视明星也差不到哪里去。在武汉时他还和一个当地的姑娘好上了,他说她不愿意离开大城市到乡下受苦,可是她爱他,临走那个姑娘送他时跟着车,哭呀,跑呀。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一会,看着我,说在武汉可能他还有个儿子。
记得,有几次我故意试探着再挑起这个话题,可他从来都不接这个话茬,好象完全没有了这事。
老谢五短身材,长年穿的都是制服装,胸前的上口袋插一支“英雄”牌钢笔,钢笔常常到用时都是下不了水的,这时他就不停地用劲甩,甩得一地墨水点。
每每要是到市场内办事他必随身带着个电喇叭,斜挎在胸前,一进市场就对着电喇叭喊个不停,只能听到他一个人的声音了。电喇叭是我在安庆给他买的,性能低劣,不高兴时就发出刺耳的噪声,有时干脆就直接罢工,老谢总是笑我办好了许多的事,就是这件事没有办好。
老谢好酒,但酒量不是很大。
有一次,清早在街上看见我,硬是要我喝酒,一玻璃杯酒,大约四两,两根油条,三块滋糕,几个茶干,正喝得有滋有味。
我那时就喜欢和他开心,上去端起玻璃杯“咕噜”两口把酒喝了大半杯,弄的他在一旁把头直甩,嘴里说什么没见过我这么个喝酒的,太馋了,人家客气请你喝酒,你要么说不喝,要么意思一下,哪能真这样瞎搞,你现在叫我怎么喝云云。
总之,老谢可能是感觉有些意外,也有些不高兴。不过,我能感觉的到老谢的不高兴多半是装出来的。下午,一般只要是没事了,他就开始缠着我陪他下象棋,他的棋艺就一个字“臭”,但他从不服输,还动不动就悔棋,有的时候一盘棋都快下完了,看着自己又要输了,老谢是一定要悔的,悔个一、二步棋又不能解决问题,七悔八悔恨不得悔到第一步棋,再重下。
老谢的亲戚朋友多,常常自诩其辈分高,有面子,只要人家请他喝酒没有过拒绝的。不管别人是生儿子或者是娶媳妇,亦或是盖屋杀猪,真正做到了逢请必到,还特别喜欢叫上我陪他一道。
那时单位配了一辆摩托车,平时都是我开。
现地想来他叫我的主要原因是让我用摩托车接送他满镇跑方便,那时摩托车的稀罕程度一点也不亚于现在拥有了私家车,甚至可以说那时有辆摩托车骑着,比现在开着私家车还拽。
老谢坐车后面,颇有点洋洋自得的味道。
每每此时只要是遇见有认识的人,他就让我“开慢些”,他一般都要调过头和人家打个招呼,有时还真不真假不假地问人家可“一起坐”,人家自然敬谢不肯,这时他也就不会十分的坚持,转回头,再叫我“开快点”。
仿佛看到了老謝,坐在摩托車上從大家的眼前慢慢駛過,回頭不斷向大家微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