蓠開姒後 发表于 2011-4-2 14:51:32

水边的故事

      水边的故事,是由一瞬流向永恒。
    张岱的《夜航船》是一本水上写字的智慧书。橹声唉乃,慢慢地组合古典的水上诗歌,在张岱看来水充满意象,人文知识在荡漾在舟的辅助下联想瞬流的想象。张岱为水找到很好文化依附点,在水边漫漫聚合着知识分子人文情操。《夜航船》记叙着中国文化史在船上杜撰,船客们在船上萍水相逢,稍微有点涵养的知识分子便改不了自恃甚高的文人毛病,他们寻出来水上情思,慢缓的行走在水上,也缓慢地在水上叙说文化故事。张岱把水上讲话融合诗性的谈话,士子们炫耀而滑稽,也写出了谓:“天下学问,惟夜航船中最难对付。”水上的相遇,也与水灵性结合着水的学问。水柔而软,捉摸不定,所以在《夜航船》上,水诗性的词语轻轻拂打着文人骨子里的雅致。
    张岱也是水上的痴人。在西湖人鸟声俱绝的雪天,“拿一小舟”往湖心亭看雪的只有张岱才能遐想着水上童趣。这样的痴人我们的世界在也寻不到了,在今人眼里水边的故事变成谈资的聚合,闲余后的嬉戏,水边的情思只是城市文化的低俗突围。在他们眼里,水边的故事不是心灵的慰藉,或者朦胧的岁月痕迹,所以今天的文人只是变向的媚俗的趣味,水唯美诗歌意境渐渐被他们华美的词语抽走了做为美的抽象内涵,当他们不厌其烦构建文化审美和幻想里桃花源,殊不知水边诗意的栖局在旅游与片面感官审美里失去,失去了诗性的营造。
    翻开一本线装《诗经》,水边的诗句饶有意味地扑入我的眼帘,《诗经》里句子唯美在水意境地作用下方块的诗句荡漾起来恰如采莲人“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句子纤维在水上而静溢,诗歌里因水而旖旎,水因诗歌浩大。“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洞从之,道阻且长;溯游八之,宛在水中央”,诗经为水写出了温柔的质感,也为水边的故事轻轻拨出一丝暧昧情感。余杰说:“水边盛产至纯至真的感情,水是一种由我们的眼泪汇集成的,却能让我们忘忧的液体。”当我们相拥到水边,水边是我们唯一的感知的相应和心灵的相通,因不异而同而相遇,涌进生命极致。
    第一个在水上写诗的人是屈原。湘水多情,孕育诗人们的多情,然而诗人在水上写诗,却又是悲哀的。诗歌,是水上流言。屈原当时的心境是可想而知的,诗人在水上写诗,哀伤又无助。政治上不遇,便寄情于水上写诗,在水上写诗,一瞬把留不住,水成了屈原最终的归宿。在《涉江》里悲哀的诗句都是和水有关,“旦余济乎江湘,淹回水而凝滞”。或许《涉江》里的表达是屈原心灵和水有关,也是有关于水的美学意义。行走在水中,水相拥于屈子的心灵与灵魂感应。齐克果说:“我们每个人都不得不走这条道一一跨过叹息桥进入永恒。”当他义无返顾自沉汨罗江何其悲痛,自杀的方式已然确定,那就是向江中忿然一跃,去拥抱(“怀”)江底柔软的泥沙,拥抱诗人崇高的生命的维度。纪念五月初五日子里,用赛龙舟隐喻当时追杀屈原的激烈场面;用包粽子来隐喻屈原被投入江中的悲惨事实,糯米饭象征着屈原的肉体,粽叶象征着装他的袋子,粽丝象征着捆扎他的绳索;而把粽子投入水里,则象征着屈原被人淹死的真相。
    水边的故事因屈子的故事而永恒,水边的故事总是美丽而凄伤。诗人们因灾难而选择自我方式来宣告生命价值,哀怨水边庇护了死亡的恐惧,诗人们多情,却又是应付灾难最薄弱的一群人,当屈子在汨罗江自沉,水边自沉的诗人络绎不绝利用生命抒写最后人格信仰。   “我的灵魂悲痛的要死”般哀号诗人们已经不堪重负,他们的信仰成了一切悲哀的死亡。
    水边的故事恰如泪水诠释过的情感,已经铭刻在记忆的深处。“远在幼年,悲哀这倒刺就已扎入我心中,它扎在那儿一天,我便冷嘲 热讽一天,这刺儿一经拔出,我也一命呜呼了。”齐克果悲观地道出死的状态,然而,我们只能在课本上阐叙美学死亡,只能概念化的理解永恒美学手法。在人文意义里知识分子只是虚无想象更高层次“诗意的栖居”,而这种虚无是他们无法达到的层次,这样悲剧就产生了,绝望与无助在思考意义里面临着思考的死亡。梵高无法理解人类不可能地局限性,寻找不到可以栖居的土壤,便向自己举起沉重的手枪,死亡只能解释沉重,表现瞬间痛苦而寻找永恒手法。当屈子自沉、王国维投湖、海子自杀我们面临着从来没有地死亡思考,在死的恐惧里怯弱的寻找虚无的“乌托邦”,“ 诗意的栖居”永远是虚妄的国度。
    波心荡,冷月无声。凄冷与意境具在水边故事,唐诗宋词中水是写不玩的主题,凝结成永恒的渡口,诗人们渲染一个水的国度和人生的主题。艺术还原生活,而生活总不是自己营造“别处”,天才们只能把自己名字写在水上,写在永恒天书上。李白的最后一夜在水上度过,为了捞水中的月亮失足掉水中,诗意地死亡进入永恒;王勃“渔舟唱晚”划开唐朝天幕,虔诚地把名字写在柔感地水上;对于这位早熟的天才而言,这样的结局幸耶?不幸耶?千年之后,在遥远的英伦岛国,也诞生了一群舟中的诗人:雪莱、济慈、拜伦、华兹华斯、柯尔律治……他们虔诚地把名字写在水上,因此永恒。
    水边的故事因苍凉而冷清,苍凉的故事在阴郁的色调下而死气恹恹。张爱玲把她的故事写在水上的流言,在碎裂地大上海,毁灭漠视认同危机,苍凉在水上写出黑暗里的忧伤。在那个时候有多少人会以“单纯的心,并且要深味这复杂的人间”,黑暗的年代以一种黑暗阴郁方式进行对黑暗剖析,张爱玲在精神失重的年代以水写的“流言”来对峙流言地上海。绍兴是中国具有代表性水国,闭眼就能联想到那狭窄的河道,一座座雕刻精致的石桥,傍河而筑民居,民居楼板下就是水,石阶的埠头从楼板下一级级延伸出来,女人们在埠头上浣洗。恰似沈从文笔下的湘西河边吊脚楼组成的小镇,梦幻而有旖旎,在这样水上世界里怡然自得歌唱诗意的水边的阁楼。鲁迅最好散文便是在水上产生的,在先生的文章里水的故事行走着生命的痕迹。在水上行走,没有痕迹,没有路标,然而水上行走,是未知里诱惑的实践。
   “世上本无所谓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于水而言,路对于舟形象的体现,舟中的人生容易导向虚无,河边没有系舟的树,舟上没有入水的锚。舟,先生形象在水上战斗。先生说:“我的思想太黑暗,发表一点,酷爱温暖的人物已经觉得冷酷了。如果全部露出我的血肉来,末路真不知道要怎样。我有时也想就此驱除旁人,到那时候还不唾弃我的,即使是枭蛇鬼怪,也是我的朋友。倘使这个也没有,则就是我一个人也行。”先生一个人在水上战斗,但最刚强,也有对生命的柔情。当先生的文字占满鬼气的时候,我仍能在《故乡》与《社戏》里找到那份心灵里最深最温暖的柔情。范爱农在水上举行了葬礼,占满鬼气的鲁迅冷眼地望一下江水,满身鬼气的先生摄住了满身鬼胎的西崽们。
    与鲁迅的鬼气相比,沈从文完全在水上写诗掌舵文人,水里诗句漂到了生活的人间,湘西凤凰城和沈从文在也分不开了。《边城》把凤凰城水边的故事写出了唯美天籁人间天堂,《边城》把诗里故事以小说类散文结构衔接开来,我们不妨把《边城》当一部诗歌来读。因为诗歌更能凸显水乡静籁水中天国,静静的河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见底,蔓饶的水草让你走进一副画,一副水乡炊烟图。
边城的故事是关于水关于船的故事。渡船与碾坊诗性的对立,渡船隐指困窘与浪漫的命题,碾坊不同,富足而庸俗的生活。沈从文写渡船也在写水的哲理,水的故事便在渡船的单个结构上演绎开来,人们只想安逸生活在平安富足条件下,而傩送说:“我不要那碾坊,想要那渡船。”,渡船是水上句子,舵手注定要撑哪个渡船,如同文人写诗语言。傩送的意味只是浪漫贫穷的生活,傩送只能死在船上。第二天早上,翠翠发现崖下的渡船不见了,祖父也在息时睡梦里死去。沈从文有意无意“神化”水和渡船抽象命题,也对现代社会困境的最深刻的阐释,生命具有神性,生活在人间,两相对峙,纠纷随来。沈从文说:“然抽象的爱,亦可使人超生。”沈从文选择水上抒情,水做为间接的主体,水无意间诠释着美好和纯洁,还有纯洁的人赋予水的诗情画意。《边城》是水边的故事最后一首抒情诗,我们失去了傩送对渡船选择,而更多地对碾坊毫不思考的选择。生命作为神性已经消失,而面临对庸俗生活的颂歌。

枫叶红 发表于 2011-4-2 16:57:25

世上本无所谓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蒲城大郑 发表于 2011-4-2 17:44:45

与河水相比,海水更为神秘莫测。

冰点 发表于 2011-4-5 20:45:26

这样的文章在论坛绝无仅有!冰点惊叹原创者渊博的知识,高深的意象。

蓠開姒後 发表于 2011-4-5 20:48:29

回 3楼(冰点) 的帖子

可惜没人给我加精

韩静思 发表于 2011-4-5 20:55:19

水边的故事~~

胡杨 发表于 2011-4-5 22:26:32

楼主的深刻深邃让我叹服!希望看到楼主更多的精品!

寒风 发表于 2011-4-12 07:49:35

回 4楼(蓠開姒後) 的帖子

http://article.hongxiu.com/a/2009-6-16/3223953.shtml

关注 发表于 2011-4-12 21:34:00

回 7楼(寒风) 的帖子

你好,<红袖添香>上的徐炫,就是234上的“离开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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