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故里 发表于 2016-6-8 19:43:44

古井.古树.古事

   【古井.古树.古事】
      
             文/钱新华
   
      农耕时代,每个村庄几乎都有口老井。每口老井都有一段不寻常的故事。在我老宅子右前方也有一眼这样的老井。周边十里八乡的人都习惯地称之为“钱麦园小井”。
      
      其实,小井的年龄早已超过了500岁。我不知道水井的寿命是否也有专业性计算方法?五百岁的水井还能叫“小井”吗?在我的记忆中,水井北边有株两人合抱不了的古栗树,硕大的树冠似把巨伞遮盖着井口上方好大的一片天空。枝叶繁盛,树影摇曳,健硕浑圆的树根像九龙戏珠似的长出了地面,更为惊奇的是大树旁还丛生了一棵碗口粗的小栗树,与大树连根而生,而大树的一条枝干如大人臂膀呵护着小树,庄人给它们起了一个形象的名字“母子树”。阴翳蔽日的树冠深处是各种鸟儿的天堂。繁衍生息季节,置身树下,只闻鸟歌声,难窥鸟靓影。一条蜿蜒曲折村道在古树下画了半个圆,颇似现代高速路口匝道。蛇形小径跑不了马车,偶尔看到的也只有身着绿色制服,蹬着叮叮当当绿色邮车的送报人,一些老辈人常指着这“跑信的”车架后两个鼓鼓的绿邮包,逗着顽皮的孩子说:“你再害,就让他把你捉走!”那村道似吊针上的细软管子,一头紧紧地连着东边石矶头小镇和新开沟江边渡码,另一头朝着西南开了一个“丫”字,分别接着县城与巍峨的何家大青山。儿时的我,只顾把古树、古井当作狩猎与游乐场,整天拿着把弹弓,老是瞄着树上的那些鸟窝雀巢,常常一通嗖、嗖“飞弹”之后,鸟毛也没碰到一根,倒是弄落了几片无故的树叶。
      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候,劳碌了一天的人们就坐在古树下,喝着古井泉水,听老人们讲老井的故事:明成化间,如岳公驾一叶扁舟,举家由峦漕(今枞阳汤沟钱宕山)西迁至石矶头麦园。越数年,遇天下大旱,人畜焦渴,水贵如油,遂筹钱款,雇人掘井。完工后,井水汩汩,泉脉绵绵,荫泽了整个村子的人口与牲畜。因井打在水脉上,甘冽清泉汩汩而出。清代与民国年间,村庄人家,纷纷以井水酿酒,或自用,或代客加工。到上世纪四十年代,仍有农家在传承着这种家庭作坊式的酿酒工艺。甘泉造佳酿,美酒醇香又让这个古朴的小村庄充满了浓浓的文化韵味。
      
      说到老井,不禁让我想起了50多年前一个闷热的午后:一队来自十多里外的大青山脚下送公粮的社员,沉重的粮担压得他们上气不接下气,肩上那块三尺长,二尺宽的白老布披肩紧贴在油黑的背膀上。古井古树,这个天然的凉亭,似乎是他们既定的“驿站”!一到树下,众人纷纷撂下粮担,手中的草帽立马成了扇子,一瓢瓢井水在他们手中流动着清凉。突然,有位面黄肌瘦中年汉子身子一歪,应声倒地。众人一阵惊乍:啊哟,他“发慌(方言,中暑)了!”好在我家紧邻井边,向来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地利。祖母闻讯,第一时间送来了一碗淡盐水,又不断地将浸透着冰凉井水的毛巾敷在中暑者额头上。随着一口口温盐水慢慢地流进了他的体内,不到一支烟功夫,他睁开了一双疲惫惺眼,慢慢地恢复了神志,歇至傍晚,才随众人离去。多年后,该村人每当从井旁过,依然指着老井与我家念到:多亏了这水井和这家人,何某才逃过一劫!
      
      当我能看懂家藏老谱时,已是中学毕业了。每到清明祭祖,我会小心翼翼地翻开那些老谱,轻轻地拂去岁月的浮尘,虔诚地品味着先人留下每个带着体温的文字 ,每每跃入我的眼帘,为之动容的是 :“族人多凭势恫喝乡里,大司寇心甚不安。闻侄双松之所行,赞叹不已。乃遣书之曰:‘极知汝贤,无以赠汝,藕山下有故井栏,相传宋陈九万物也,特赠以况贞洁。’其井栏至今在翁宅旁,共一家汲也……”   这是明末老相国何如宠为我上十四世远祖双松公(1506--1581)撰写《钱翁双松公传》中的一段亲切的文字。由此可见,该井栏是如京公在明正德年间(世人称之钱尚书)任刑部尚书时,作为对堂侄双松贤良品德的一种褒奖。从另一方面也见证了如京公虽贵为大司寇(执掌审理国家司法的高官),仍是清正廉洁,两袖清风,不是人们想象的那种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从另一位先贤,我上十一世从祖田间公(1612--1693,初名钱秉镫,又名钱澄之,世人称之为明末清初文学家,爱国诗人) 《述井德》的诗句中也见证了老井石栏的来历,其诗曰:
“有石者井,于宅之东。
朝斯夕斯,以养不穷。   
   门百其口,惟井是供。
   谁其诒之,曰司寇公。
   於惟司寇,家声有赫。
   同支实繁,竞趋其热。
   矫矫先祖,如泉斯冽。
   贻兹井栏,以况贞洁。
   井栏之来,于山之阳。
   彼谁者宅,墟址就荒。
   蒙笼荆棘,翳彼道傍。
   善人迁焉,厥泽以长。
   天道无常,惟德斯久。
   我饮于井,无誉无咎。
   嗟司寇公,遗跡未朽。
   丘墓将倾,子孙不守。
   尚慎旃哉,歌以垂后。”
(见《田间诗集》167页)诗题目下方还有两行小字:
    饮水思源,遗泽斯在。
    敬述四章,以示后人。
      可见,田间公诗中所述井栏来历,与老相国何如宠撰传完全一致,因此老井也因两位先贤诗文而闻名遐迩。
      我还在另一本百年老谱上看到这样一段文字记载:清道光年间,有继配汪氏,“……晚年好佛,素食善心,施茶以济行人,放生以活鱼命,此二善至殁方休,不因苦而懈其志,亦可谓乐善好施矣。”这段记载的文字,褒奖的正是我上五世嫡祖(妣)汪老孺人。看了先人善举,肃然起敬,我辈唯有发扬继承!
      
       先祖当年善举遗址在老井上方。在儿时记忆里,那是一座砖木结构的凉亭:四柱腾空,飞檐翘角,青石铺地,内置长櫈,可坐可卧。炎热夏日,亭前池塘,凉风习习,庄人路人,同歇亭内,消暑纳凉,甚是惬意。亭依古庙,曰“相公庙”,供奉相公(菩萨)。每年正月初六,庄上百户,齐聚庙前,举办(相公菩萨)起轿仪式,祈年景风调雨顺,祷人丁四季平安。庙西存有一厢房,先祖就在此经年累月为路人烧施茶,留下了一段传诵近两百年的佳话。每当新年第一次汲水,庄人都会在井边燃放一掛爆竹,以示不忘先祖们的功德。这种习惯一直流传至今。
      
      如今,庄上各户都通了自来水,庄人也不用再去井中汲水了。老井依旧平静地守侯在那里,井栏上那些斑驳的痕迹似乎还在向世人诉说着历史的过往。透过那浸染着沧桑的井栏,我看到更多的还是老井那慈母般的爱抚,她敞开胸怀,用那甘甜的乳汁,养育了庄上一代又一代钱氏子孙,也滋润了无数的行人。
      
       深井幽幽,古井无波;井下一日,世间百年。她像一位得道的高僧,蛰伏地下,审视着俯瞰她的一双双眼睛……
      


      

木头人家具 发表于 2016-6-8 21:46:31

caqhaj 发表于 2016-6-8 23:39:50

那一口古井犹在,30年前,我也曾经去担过水,或家吃水,或年前做豆腐。清甜 的井水,在记忆中。

caqhaj 发表于 2016-6-8 23:41:49

我也听新华老师的几次课,老师的文字好好的长进了,呵呵

caqhaj 发表于 2016-6-8 23:49:43

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的老师我现在记不会了,语文、政治是矮矮的钱校长、数学老师江光益、英语老师是安庆的下放学生、。

田间故里 发表于 2016-6-9 20:51:40

caqhaj 发表于 2016-6-8 10:49
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的老师我现在记不会了,语文、政治是矮矮的钱校长、数学老师江光益、英语老 ...

很高兴在这里屏见。同饮一井水,共话昔日情。:)

田间故里 发表于 2016-6-14 14:05:13

caqhaj 发表于 2016-6-8 10:41
我也听新华老师的几次课,老师的文字好好的长进了,呵呵

不同的记忆,同样的欢乐!:victory::lol

田间故里 发表于 2016-6-14 14:16:58

caqhaj 发表于 2016-6-8 10:49
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的老师我现在记不会了,语文、政治是矮矮的钱校长、数学老师江光益、英语老 ...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1977年麦园小学戴帽子时的初二的学生,校址在原石矶小公社,时间不长,只有两年。你说个子矮矮”校长”,名字叫钱奕文,已乘黄鹤去。数学 江习光、英语 安庆下放学生杨光莉……:victory:;P

caqhaj 发表于 2016-6-14 20:52:16

嘿嘿,当时,我们以知道老师名字为光荣。杨光莉、杨光莉、……就这样说过。不知道,钱老师住在什么地方,有时间请你和当时的学生坐坐,

田间故里 发表于 2016-6-14 21:52:46

caqhaj 发表于 2016-6-14 07:52
嘿嘿,当时,我们以知道老师名字为光荣。杨光莉、杨光莉、……就这样说过。不知道,钱老师住在什么地方,有 ...

我依旧住在老家麦园,照顾耄耋老母,习惯了乡野安静的生活环境。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古井.古树.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