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里的童年】
《广播里的童年》文/钱新华
日前，我在阁楼整理旧物件时，不经意间，发现旮旯里躺着一只黑色盘碗状的东西。拿起一看，是只早已废弃的有线广播。我轻轻地掸去岁月的浮尘，碗状广播底部露出一个如酒瓶盖样的黑磁铁石，下面粘连着一方不大的紫铜色线圈。翻转过来，碗内中心有块风衣扣子大小的锡焊点，这银白色小点点固定着一根短短的细针尖，用手一拨，“嘭嘭”的脆响。呵呵，没想到这老伙计一觉醒来，竟是人间一逝四十载！
现在的孩子们，也包括七八十年代后出生的年轻人，或许已经不知道这有线广播是啥玩意了。其实现在一些上规模的中小学，或大中型企业还在使用着有线广播。学校用它带领学生做做操或举行集会，企业用来播报内部新闻，或发些通知什么的。无论现在的广播多么先进，多么时尚，多么高端，但始终无法替代我记忆中的那只老有线广播。
那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新中国如同一个在困境中顽强行走的少年。那会儿人们的物质与文化生活基本上还是处于一个原生态，现代化理念的东西，也只是媒介上偶尔谈论的时尚话题。穷乡僻壤的农民家里拥有一只有线广播，那倒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情了。那时枞阳乡下的广播与电话几乎是“一线两用”，似乎有点象今天的大都市机动车辆实行单双号错时限行的那种味道。这有线广播不用付费，也可以算得上是当时政府送给老百姓的一种福利。每天早中晚三次都是定时开播，每个时段约个把小时。开播时，电话一律“靠边让道”。即使你强行拨号，除了能在广播里留下一阵“沙沙”的干扰声外，最终还是让你在失望中无奈地撂下话筒。记得当时，这种奇葩式线路是从县城方向引过来的。那一根根望不到尽头的电线杆子散发着刺鼻的油漆气味。每根杆子上面装有十多个如白鸽状的磁瓶，那绵延不断的铁丝就是被这些“白鸽子”牢牢地衔在杆子顶端。这线路穿过了田园、跨过了溪流，越过了山岚，也掠过了我们小村子后面的那块坡地上空。恰逢其时，村里归来了一位退伍军人。他不光穿回了一身令人羡慕的威武军装，还带回了一只神奇的有线广播。夏天晚饭后，劳作了一天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来到村子后面那块平坦的坡地上。一张张凉床、躺椅、凳子上的老少们，围在广播底下，或摇着蒲扇，或叭哒叭哒地抽着旱烟，似乎都有着孩子们般的那种急不可待的心情。我们这些熊孩子好奇心里更不用说，一个个如不安分的猴子，两眼紧盯地望着这位已褪去领章帽徽的“兵叔叔”打着手电，把一根竹竿顶部绑着铁丝钩子熟练地挂到电话线上，又将另一根连接广播塑胶电线的铁丝插入地下，顿时固定在竹竿中间的广播就传来了“五星红旗沿风飘扬，胜利的歌声多么嘹亮……”激昂而雄壮的开始曲。接着就是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全国各地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地方新闻之后就是大家喜欢的戏剧与歌曲。遇到高温干旱，那广播因接不上地气，会导致地线传导慢，声音飘忽不定，或如蚊子哼哼，就会引起广播下面的人们一番失望与埋怨。此时，那位“兵叔叔”就会笑着，叫我们这些小屁孩朝着那插在土地上铁丝撒尿。说也怪，我们一泡尿居然能把那广播浇得响当当。大人们在一片哄笑声后又继续沉浸在那种快乐的气氛中。当“因特纳雄内尔就一定要实现！”的悲壮声再次响起，人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结束了这一天。
那时，我们这些刚发蒙的孩子喜欢人多热闹场景，对于广播中的内容一慨不懂。不过这句“今天天气预报是由枞阳县气象芜湖(服务)站提供，广大听众明天再会!”的结束语，倒是成了我们常挂嘴边上的一种含糊不清的“口水嚼子”。
当我能听懂广播中的新闻与娱乐节目时，文革政治风暴已将有线广播吹进了千家万户。在钟表还是奢侈品的年代，把有线广播当作钟表是农村群众的最大功用之一，娱乐和了解天气预报也只是次要的功能。每当《东方红》的乐曲响起时，村庄里男女老少就得纷纷起床，然后就听到队长在村头传来的一阵粗犷的大嗓门：“动工的走了喂——”。我也会习惯地背起书包，哼着那一首首熟悉的歌声去上学。到了晌午，一段段韵味十足的京剧唱腔响起，大人准时收工，小孩准点放学。也正是此时，我学会了《沙家浜》中“斗智”、《红灯记》中的“临行喝妈一碗酒”和《智取威虎山》中的“我们是工农子弟”等多首“京腔京调”。
那年头有线广播似乎跟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彩电一样珍贵，家家都把它当个宝一样，一出故障就急着找人维修。我记得自己经常做的事情就是把那黑广播反复擦拭干净，防潮除锈。还要给那根连接地线的粗铁丝常浇浇水。有线广播作为一个时代最普及的宣传与娱乐设施，确实影响了几代人。我的祖辈、父辈和我本人都是同有线广播一起共同走过了那段不寻常的岁月。我至今还能哼唱出的一些老歌与戏曲，都是从有线广播上听来的。虽然有线广播没有今天的音响效果逼真，但从未影响我对它的喜爱。我从一个懵懂的儿童、少年，到逐渐地喜欢上广播，心里更多的是感激有线广播给我带来了知识与快乐。我的人生走过了六十多年的风风雨雨，每当回首这段清贫岁月和成长经历，心里多么盼望时光能够倒流，更加眷爱和向往那远去了的童年岁月。
钱新华2015年12月8日修改于麦园田间故里
不好意思，应读友要求，现将此稿重新编辑了一下，烦请站长或管理员将原稿删去，谢谢！ 耳边响起：“喂！喂！——村民们注意啦——下面播送一个通知——” 优秀原创！那段峥嵘岁月的历史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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